巴铁歼35交付难题!中国战略棋局引发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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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18
“宋微鱼,你这个疯子!你是要把我逼死吗?我死也要拉着你一起垫背!”
冬至的清晨,天刚蒙蒙亮,贺家大院还浸在冷冽的寂静里,二楼突然炸响一道尖锐的女声,像块石头砸进冰面,瞬间搅乱了满院的安宁。
楼下厨房,刘芳正攥着菜刀剁肉馅,准备包冬至的饺子。
那声喊吓得她手一抖,菜刀 “哐当” 撞在案板边,险险擦过脚背,粉红的肉馅溅了一地。
她顾不上捡刀,围裙都没解,踩着棉鞋慌慌张张往楼上跑。
刚推开门,就见小女儿贺白梅站在屋中央,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军装外套皱巴巴的,胸前的红星徽章歪歪斜斜。
再往里看,床上的景象让刘芳倒抽一口冷气 —— 一男一女相拥而卧,女人面朝窗户,乌黑的头发散乱在枕头上,背后的男人将她整个拢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剑眉拧成一道深痕。
即便闭着眼,男人周身也透着股杀伐果决的冷硬气,是常年握枪带兵养出的威慑力,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那是陆淮之,贺世昌最看重的兵。
“老贺!老贺你快来啊!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啊!” 刘芳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往书房方向喊。
贺世昌原本在书房翻着旧报纸,听见爱人这凄厉的喊声,眉头瞬间拧成疙瘩。
他搁下报纸,快步走向走廊最深处的房间,刚进门,就见屋里已经乱作一团 —— 贺白梅一手死死拽着二闺女宋微鱼的头发,另一只手往她脸上抓,指甲缝里还挂着几缕断发。
床上的陆淮之脸色铁青得能滴出水,赤着上身却丝毫不显狼狈,只用被子将怀中人裹得严实,另一只手攥着贺白梅的腕子,指节泛白,力道大得让贺白梅疼得直咧嘴,却半点挣不脱。
“陆淮之,你还护着她?!” 贺白梅疼得眼泪直流,反手一巴掌拍在陆淮之肩膀上,“她就是个疯子!我的东西她抢,现在连你也要抢!她就是个没脸没皮的贱货,我活不成了,也得拉着她一起死!”
刘芳吓坏了,扑过去想拉架,却又怕伤着贺白梅,只能噙着眼泪安抚:“小梅,小梅你冷静点!别吓妈啊,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怎么好好说!” 贺白梅声嘶力竭地喊,拳头往自己胸口上砸,“我什么都没了!爸爸要把我嫁给你,现在她却躺在你床上!我什么都没了啊!”
陆淮之的脸更沉了,光着的上身绷着紧实的肌肉,护着被子里人的动作又紧了紧。
贺世昌看着屋里的乱象,气得脸红脖子粗,抬手就将手里的搪瓷茶杯往地上砸 ——
“够了!”
“砰!” 茶杯撞在水泥地上,瓷片四分五裂,茶水混着茶叶溅了满地,滚烫的水汽瞬间弥漫开来。巨大的声响让屋里的人都僵住了,贺白梅的哭喊停在喉咙里,刘芳的眼泪也顿了顿。
贺世昌喘着粗气,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沉声道:“都给我整理好,十分钟后,到我书房来。”
房间里瞬间静得能听见呼吸声。贺白梅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得像失去了魂,眼泪无声地往下掉,砸在裤腿上晕开小湿痕。
刘芳心疼地蹲在她身边,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怨毒地瞪着宋微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将人凌迟。
“我真是高看你了!” 刘芳咬着牙,声音又尖又利,“也对,乡下泥地里爬出来的无知村妇,能教出什么懂规矩的好东西?我们贺家的脸,全被你丢尽了!这下你满意了?”
宋微鱼充耳不闻,只将脸埋在陆淮之温热的胸口,肩膀微微发颤 —— 不是怕的,是头皮被拽得发疼,连带着原主十几年积压的委屈一起涌上来,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贺白梅闯进来前,她刚醒过一次,原主的记忆也在那时一股脑涌进脑海。
现在是 1976 年的冬天,原主是贺家三个月前才找回来的亲生女儿。
当年刘芳下乡做宣传时突然早产,借住的农户家老太太,趁乱把自家早产虚弱的孙女,跟刘芳生下的壮实女婴掉了包。
从此,农户家的丫头成了贺家的小女儿贺白梅,因为年纪最小、身体先天虚弱,被贺家千娇百宠着长大,没受过半点委屈;
而原主宋微鱼,却在乡下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 天不亮就得爬起来扫院子、烧灶台,还要带农户家的侄子侄女,稍有不慎就是打骂,日子比路边的野草还贱。
若不是贺家大儿媳妇难产,贺世昌动员全家献血,谁也不会发现这个惊天秘密 —— 贺白梅是 A 型血,可贺世昌是 B 型血,刘芳是 O 型血,夫妻俩怎么也生不出 A 型血的孩子。
确定贺白梅不是亲生的后,贺世昌只用了三天,就把原主从乡下接回了大院。
可贺白梅也没被送走,刘芳总说 “养了十几年,舍不得”。
有贺白梅这个从小养在身边、大方得体的女儿作对比,刘芳对从乡下回来、处处露怯的原主,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甚至出门从不带她,还总拿两人的穿着、言行作比较,让原主在大院里受尽嘲笑。
原主挣扎过、学着贺白梅的样子穿裙子、学说话,可每次都弄巧成拙,徒增笑料,让刘芳对她更厌弃。
直到昨天,陆淮之几个兵来拜访贺世昌,老爷子高兴,拉着一群人喝了不少酒,最后陆淮之也歇在了贺家。
睡前,贺白梅特意来找宋微鱼 “炫耀”,说父亲要把她嫁给陆淮之。
原主看着贺白梅娇羞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涩 —— 凭什么这个假女儿能得到这么好的归宿,而她只能在贺家像个外人一样苦苦挣扎?没人替她打算,没人问她想要什么。
原主想得简单:既然没人帮她,那就自己争。
陆淮之是贺世昌看好的人,前途肯定光明,她也是贺家的女儿,嫁给他,既能离开贺家这个冰冷的地方,也能有个依靠。
昨晚陆淮之喝了一斤半白酒,又被贺世昌拉着聊了两个多小时,回房就睡得人事不知。
原主悄悄进屋时,他根本没察觉;为了壮胆,原主还对着酒瓶灌了半瓶白酒,再醒来,身体里就换成了后世出车祸的宋微鱼。
捋顺记忆后,宋微鱼只觉得贺家就是个拎不清的虎狼窝,早走早好。陆淮之就算是个光杆司令,也比面对贺家一大家子强。
索性破釜沉舟,她闭眼拉过被子,顺着原主的计划睡了过去 —— 现在看来,效果 “显著”。
贺世昌还在书房等着,没人敢耽误。
刘芳搀扶着哭得浑身发软的贺白梅先走了,宋微鱼和陆淮之背对着背穿衣服,屋里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你这么做,会让你父亲很难办。” 陆淮之的声音低沉,带着刚醒的沙哑,手上系扣子的动作没停,眉头却始终皱着。
宋微鱼拢了拢披散的头发,发梢还带着湿意。
她转过身,看向眼前的男人 —— 眉眼精致,下颌线锋利,骨相是顶级的好看,若不是身上那身军装,倒像从古画里走出来的温润公子;可穿上军装,又添了几分运筹帷幄的儒将气质,正好戳中宋微鱼的审美。
她勾了勾唇,语气冷淡:“那又怎么样?”
陆淮之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冲动行事的后果,你想过吗?我不像你想的那么好,常年在部队,顾不上家。”
昨天饭桌上,他听刘芳提过,这姑娘才十九岁,没上过几年学,怕是没掂量过 “结婚” 两个字的重量。
宋微鱼却没接他的话,反而认真地夸了句:“你长得很帅。”
陆淮之:“……” 他有些无语,“长相不能当饭吃,也过不好日子。”
“哦,我知道了。” 宋微鱼朝他扬了扬下巴,转身就往门口走,“走吧,别让贺司令等急了。”
陆淮之看着她的背影,喉结滚了滚,眉梢微挑 —— 这小丫头,倒比看起来硬气得多。
两人到书房时,刘芳正趴在书桌上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嘴里还没停地骂:“老贺,你说这丢人现眼的闺女,怎么就偏偏是我生的!早知道当初生下她的时候,就该直接把她沁在尿桶里淹死,也省得现在丢尽咱们贺家的脸,我以后还怎么在大院里抬头啊!”
宋微鱼脚步没停,冷笑着回怼:“那真是可惜了 —— 当初就算要沁,也该沁贺白梅,轮不着我沾您这份‘福气’。”
刘芳的哭声猛地停了,脸色瞬间僵住,不自然地瞥了眼一旁的贺白梅,又转头瞪着宋微鱼,眼神能吃人:“显着你牙尖嘴利了是吧?也不看看自己做了什么丑事!还有脸说话?”
“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就说。”
宋微鱼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嘲讽,“我又不是你养大的,不欠你贺家一分一毫。前十九年你没管过我一顿饭、一件衣,现在凭什么教育我?”
刘芳被她怼得一口气没上来,指着宋微鱼的手都在抖:“你…… 你这个滚刀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德行!”
贺白梅适时地插话,她虚弱地倚着墙,指尖掐着墙皮,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声音软得能掐出水:“爸爸,都怪我…… 昨天我不该跟妹妹说要嫁淮之哥的,要是我没说,也不会闹出这种事…… 呜呜呜……”
宋微鱼听得直皱眉,上辈子她在大家族里见多了勾心斗角,还从没见过这么直白的 “茶言茶语”。
她冷笑一声:“你也闭嘴吧,茶味儿都飘到我脸上了。刚才在屋里,不是还喊着要拉我一起死吗?怎么现在又成你的错了?”
贺白梅的哭声卡在喉咙里,脸瞬间涨红,手足无措地看着贺世昌,眼泪掉得更凶了。
宋微鱼其实有点头晕 —— 昨晚的白酒劲儿还没过去,刚才又被拽着头发厮打,现在站着都觉得腿软。
要不是为了把话说清楚,她真想回去补一觉。
陆淮之看出她脸色不对,默不作声地走到刘芳身边,拿起旁边的木凳,放在宋微鱼脚边。
宋微鱼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了句 “谢谢”,顺势坐下,松了口气后,继续盯着贺白梅:“你确实做错了。我当年知道自己不是宋家亲闺女,收拾了两件破衣裳就走了,没赖在人家里占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呢?贺家把你养了十几年,没赶你走,你倒心安理得地赖在这儿,还觉得一切都是你的?”
她顿了顿,眼神扫过贺世昌和刘芳,语气更冷:“你是没有家吗?非要占着我的位置不放?”
贺世昌的脸色沉得厉害,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敲着,没说话 —— 没阻止,就是默认。
宋微鱼更放得开了,继续道:“我记得你上过学吧?不像我,只在学校窗户根底下听过两节课。‘鸠占鹊巢’四个字,不用我教你是什么意思吧?还是你觉得,只要我不在,贺家的一切,包括陆淮之,就都是你的了?”
她看着贺白梅惨白的脸,勾了勾唇:“你说我抢你的东西?可你的东西,原本就该是我的。就算你不要,扔在地上,也轮不着你指手画脚,更别说占着不放了。都说人不可貌相,这话我今天才算真懂了 —— 原来看着柔弱的人,心能这么黑。”
说完这话,宋微鱼只觉得胸口的郁气散了不少,连头晕都轻了点。
陆淮之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动了下,喉结滚了滚,眉梢微挑 —— 这小丫头片子,嘴皮子倒比枪杆子还利,贺白梅这是撞枪口上了。
“住口!你给我住口!”
刘芳猛地站起来,一把扶住快站不住的贺白梅,朝着宋微鱼怒吼,“这个家里,什么东西是你的?房子、票子、粮食,全都是我跟你爸爸挣的!你除了会添乱,还会做什么?该滚的是你!”
第三章
这话一出,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宋微鱼似笑非笑地看着刘芳,并没有过多表示。
倒是贺世昌脸色更沉了。
“出去!”
刘芳原本说出那句话之后面对宋微鱼还心虚了不少。
这会儿听着贺世昌的话有了靠山,立马觉着自己说的也没错。
于是表情轻蔑,冷哼道:“没听见你爸爸的话么,还不出去。”
宋微鱼没搭理这个傻子,抬起手摸了摸粗糙的掌心,叹了口气。
“嘭。”红木写字桌炸响,贺世昌眼神犀利地看着刘芳,“我让你出去!”
刘芳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着贺世昌,指了指自己:“老贺,你说什么呢,你让我出去?”
“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三次。”贺世昌没有看她,反而盯着宋微鱼,一字一字说道。
刘芳知道这是贺世昌动真火之前的征兆,也不敢多说,神色讪讪,“我出去就是,你别动火。”
说完瞪了宋微鱼一眼,想说什么又怕贺世昌动怒,翻了个白眼踩着小碎步出了书房。
贺白梅没想到爸爸居然把妈妈赶出去了。
她倚靠在墙边更是难过,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泪。
贺世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盖上杯盖放到一边,抬头看向陆淮之:“阿瑾,坐下吧。”
陆淮之余光扫了眼坐着的宋微鱼,微微颔首,“首长,我还是站着吧。”
他活了二十九年了,生离死别见过,磕磕绊绊没少过,这件事说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陆淮之就算是心有成算,这会儿也麻爪,尤其始作俑者还怡然自得地坐在那跟没事儿人一样。
贺世昌点点头,没再让他,沉声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我会娶她,”他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就做好了打算,但是现在看着悠闲自得的宋微鱼。
陆淮之却脱口而出,“当然也得听听您女儿的意见。”
宋微鱼愣住,没想到这人这么有担当,他应该知道他们两个什么都没发生吧,就这样还愿意娶她。
她记得陆淮之好像是个团长来着,娶个大字不识的女人回去不怕被人笑话吗?
她在大院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不过,不管陆淮之怎么想的打什么鬼主意,问她的意见这点儿宋微鱼还是很满意的。
跟他结婚能逃离这个家,宋微鱼自然是乐意的,先换个环境隐忍几年。
等79年之后大环境变好了,她再做其他打算。
再说了这男人长得这么帅,要是能发生点什么,怎么算她也不亏。
“我都跟他睡一个被窝了,他当然得娶我。”宋微鱼看着贺世昌一脸的理所当然。
贺世昌心头一梗,简直要被这个蠢闺女气死。
他深吸一口气,“既然阿瑾有担当,你也愿意,那阿瑾就打结婚报告吧。”
“是,首长。”
陆淮之实在没想到只是拜访一次老领导,结果却给自己领了个媳妇儿回去。
关键这个媳妇儿还是个有背景的滚刀肉。
打交道的时候轻不得重不得。
他预感以后的生活不会很平静了。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得提前打好招呼,让彼此心里都有个数。
“首长,我家里的情况……”
贺世昌知道他要说什么,看了眼无聊编辫子的女儿,温声道安慰。
“你放心,既然她都应下了,你们结婚之后她就应该担当起你们的小家,
你主外,她主内,
你的几个孩子她也会尽到一个做母亲的本分。”
孩子?
母亲?
宋微鱼编辫子的手顿住,抬起来揉了揉耳朵。
陆淮之点点头:“首长放心,几个孩子一直在他们舅舅家,也是我们离婚时说好的,不会麻烦小宋同志。”
随后他看了眼一脸错愕的宋微鱼,顿时怔住,事情发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脸上的表情这么丰富。
难不成她不清楚自己的情况?
这下轮着陆淮之惊讶了,她不清楚情况还敢做出这样的事?
“等等,”
宋微鱼越听越迷糊,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盯着陆淮之。
“你们说什么孩子呢,还有舅舅,你离过婚还有孩子?”
第四章
没等陆淮之说话,倒是一旁的贺白梅迫不及待了。
“是啊姐姐,陆团长家里有三个孩子,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说完,贺白梅手足无措的看着宋微鱼。
贺世昌抚摸着茶杯盖,没说话。
宋微鱼不理会贺白梅,只盯着陆淮之。
几句话也让陆淮之也明白了,宋微鱼确实不清楚他家里的情况。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除了结婚也没有别的办法。
既然不了解,他应该介绍下,结婚前她应该了解他的家庭情况。
陆淮之点点头,“我两年前离婚,三个儿子,老大9岁,老二6岁,老三2岁,我跟他们妈妈协商好孩子在他们那边跟外婆舅舅生活,每个月我会寄生活费过去。”
“抚养权归谁?”
“我。”
“那孩子接到身边来。”
宋微鱼迅速做出决定,也让书房里的三人瞠目结舌。
“小鱼,不要胡闹!孩子的事情淮之和那边要有决断。”
贺世昌实在无法理解宋微鱼的想法,只觉得刘芳有些话虽然过了,但也确实是事实。
这个闺女确实分不清轻重,一点脑子也没有。
不光把他的计划全盘打乱,现在还要给人带孩子。
她难道就不知道后妈难当吗?
贺白梅飞快地看了眼贺世昌,趁人没发现又赶紧低下了头,嘴角忍不住勾起。
陆淮之眸色沉了沉,声音带了些沙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怎么这么多问题,先甭管我说什么了,我先处理一点事情,其他的咱俩私下说。”
说完这话,宋微鱼两步窜到贺白梅身边。
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一把薅住她的发根,另一只手反手一巴掌抽在贺白梅还没来得及收回笑容的脸上。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别以为刚才她没看着贺白梅在偷笑。
宋微鱼又趁着贺白梅没有反应过来,用尽浑身的力气,把人推倒在地。
左右开弓,铆足了劲儿抡圆了抽,一时间书房里充满了啪啪声。
贺世昌反应过来,蹭得站起来,指着地上打作一团的两人吼道,“还不住手!”
然后扭头对楞在一旁的陆淮之道:“快拉开他们!”
陆淮之最先反应过来的,他也看到了贺白梅脸上那还未收回的笑。
一瞬间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连在一起,也想明白了。
所以他第一时间没有阻拦。
这会贺世昌发话了,他也不好再继续装死,只能动作缓慢地去拉人。
不过他还没碰到宋微鱼,书房门就被推开了,紧接着刘芳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惊呼出声。
“放开小梅,你这个混不吝,你个少教的东西!”
刘芳怎么也没想到,她就出去了这么一会儿,宋微鱼居然敢打贺白梅,还是按在地上打。
眼看刘芳扑了过来,宋微鱼迅速起身。
刘芳直勾勾地扑在贺白梅身上,一把按在她的肚子上,疼得贺白梅惨叫出声。
刘芳吓了一跳,赶紧爬起来。
紧张的看着贺白梅,一时间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儿好了。
“小梅,小梅,你没事儿吧,你说句话啊,别吓妈妈。”
贺白梅的脸被打的红肿,额头鬓角都是汗,眼神里充满了愤恨,嘴上却哭喊。
“妈,我疼,我疼……”
刘芳忍不住抱住贺白梅,哭得像是天塌了一样。
宋微鱼起身之后,拽了拽褂子,又仔细抚了抚凌乱的头发。
随后长处一口气,笑着先向怒不可遏的贺世昌。
“瞧瞧,多么感天动地的母女情啊。”
贺世昌虎着脸点了点她:“不许阴阳怪气。”
然后清了清嗓子,“刘芳,你赶紧带小梅去医院看看,别落下疤。”
听声音就知道宋微鱼打得不轻,贺白梅还没结婚成家,这要是脸花了,岂不是有碍婚配。
刘芳怀里抱着哭的死去活来的贺白梅,不可置信的看向贺世昌。
“老贺!小梅就白挨打了么,你就不管管宋微鱼吗?”
不等贺世昌说话,刘芳又满脸狰狞地瞪着宋微鱼,怒骂:“你说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抢了妹妹的婚事,还打人,简直就是泼皮无赖,无法无天!”
“不要说了!先去医院。”贺世昌听不下去了,眼神阴沉地看向已经神志不清的刘芳。
不管宋微鱼如何,她也是他贺世昌的女儿。
刘芳见贺世昌还护着宋微鱼那个坏种,气得眼珠子都要从眼眶子里跳出来了。
她抹了把眼泪,轻轻把贺白梅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声音沙哑地说:“小梅别怕,这个家容不下咱们娘俩,妈妈带着你去姥姥家。”
她算是明白了,贺世昌有了亲生闺女,养了十九年的女儿也能说扔就扔。
她用力搀扶起贺白梅准备离开。
宋微鱼一看这架势,笑了,两步走到她们前边,一脚踩在门上。
刘芳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思来想去她觉着应该是宋微鱼顾及名声不想让她们这样离开。
毕竟她们这伤的伤,老的老,从贺家离开,宋微鱼的名声就毁了。
想明白了之后,刘芳满脸嫌恶。
“你这是做什么,把小梅赶出贺家不是正合你心意吗?这会儿怕名声坏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宋微鱼不说话,刘芳认为自己说中了,冷着脸道:“我们不走也可以,你跟小梅道歉,再让她打两下,我再劝劝小梅,看走是不走。”
贺白梅伏在刘芳肩膀上,听了刘芳的话,嘴唇都咬破了。
刘芳什么意思?
宋微鱼把她打了个半死,只需要跟她道个歉,再轻打两下就过去了?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一旁的贺世昌眼神暗了暗,心里不知在琢磨什么。
倒是宋微鱼,看着大白天发梦的刘芳,嗤笑出声。
刘芳本来还等着宋微鱼道歉,结果这丫头不仅不道歉,还用嘲笑的眼神看着她。
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可是宋微鱼的生身母亲。
刘芳宋眉倒竖,满脸嫌恶。
“笑什么笑,你的规矩真该好好学学,这么看着大人,换在以前是要挨打受家法的。”
宋微鱼知道刘芳蠢,要不也不能分不清亲女和养女的区别。
但是她真没想到刘芳居然蠢到这个地步。
“你当活在前清呢?还家法,你去大门口喊一声试试,
一准儿明天能在大街上看见带着牌子的你,让我想想你的罪名是什么?”
宋微鱼点着下巴,无视脸越来越黑的贺世昌,笑着说:“封建残余,还是资产阶级复辟?”
这话一出,刘芳的脸一下白得比鬼还难看。
贺世昌忍不住了,到底是几十年的夫妻了,老妻除了在两个女儿的事情上犯糊涂,大事儿还是拎得清的。
“好了,小鱼,你妈没有那个意思,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说完又看向刘芳:“你是一位人民教师,要时刻谨记你的责任,不要什么话都说,切忌祸从口出。”
有贺世昌解围,刘芳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应声:“是是是,我以后一定注意,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先带着小梅回娘家住几天。”
这会儿她也顾不上让宋微鱼道歉。
生怕宋微鱼一个不高兴给她弄到革委会去。
贺白梅见刘芳不战而降,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两分。
“你可以走,但是她不能走。”
第五章
顿时,屋里的人全都看着宋微鱼,不明白她为什么打了人还不能放过贺白梅。
其中刘芳的情绪最为明显,她顾忌宋微鱼的六亲不认。
她憋着气,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小鱼,你妹妹受伤了,妈妈得带她去看看。”
“忍着吧,她再疼能有我难受?”塑料母女情,宋微鱼没必要给她面子,“你说是吧,贺白梅?”
贺白梅低着头,浑身颤抖,不住地往刘芳身上靠,声音带着颤音。
“妹妹你饶了我吧,我不要陆团长了,都给你都给你,行了么?你就放过我吧。”
被波及的陆淮之眉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动了动。
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一身伤又“柔弱”的贺白梅。
“得了,你也别演戏了。
你不过是不想找个带孩子的老男人,可这桩亲事是养了你近二十年的养父母安排的,你无法拒绝。
于是就把主意打到我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头上。”
“其实你的算计很成功,不过算计出错的一点就是我不会喝酒。
我喝下一瓶白酒之后,猛然醒悟,不再软弱可欺,识破了你的诡计。”
宋微鱼慢言细语地分析事情的经过。
随着宋微鱼的话,贺白梅彻底站不住了,一屁股瘫倒在地,嘴里呢喃:“我没有我没有……”
“都说了,不需要你解释。
陆淮之这个男人我收下了,我认了,你做的孽我也记下了,我打你的疼最好你也记住了,再算计我,可就不是简单的几个耳刮子了。”
宋微鱼挑眉看着一脸灰白的贺白梅,蹲下凑到跟她耳边,轻声说:“要你命,信吗?”
明明宋微鱼的声音软软,可贺白梅却吓得一个哆嗦,忍不住往刘芳怀里躲。
不过刘芳没有像以前一样,第一时间抱住她。
而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随后表情几番变化之后,她还是沉着脸把贺白梅拢进怀里。
她小声说:“你不想嫁直接说就好,实在没必要……”
他们家的条件,也不是非陆淮之不可。
陆淮之是很优秀,前途也光明。
他们考虑他完全是因为知道陆淮之家里还有孩子的情况,贺白梅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
还有他们顾虑的一点就是贺白梅的身份,好一点儿的人家都不愿意娶她这么个身份尴尬的贺家女儿。
没成想他们想得挺好,可正主不同意。
贺白梅瞄了眼脸色漆黑一片的贺世昌,没说话,又往刘芳怀里扎了扎。
刘芳摸着女儿的头发,叹了口气,随即抬头看向贺世昌。
“老贺,小陆,小梅没经过事儿,年纪又小,从小被我宠坏了。
这才做出这样的事儿,看在孩子年纪还小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贺世昌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居然被人嫌弃。
这人居然还嚯嚯了他亲生闺女。
这会儿他杀人的心都有了,偏偏老妻没眼力见儿,还在替这个畜生求情。
他颤抖着手指着刘芳骂。
“她做下这么下作的事你还要替她遮掩,你想过咱们的女儿什么感受吗?你糊涂啊!”
陆淮之站在一边倒是不好再说什么。
刘芳忍不住哭了起来。
“谁年轻的时候还没个做错的时候,怎么你还要崩了你闺女不成?”
她把贺白梅抱得紧紧的,眼神疯狂。
“再说了,宋微鱼也没什么损失,小陆前途正好,她享福的时候还在后边呢。”
“你,你……”
贺世昌气得闭上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指着书房门怒吼。
“给老子滚回房间反省去,谁都不许给她送饭,也不许给她找大夫。”
刘芳还想说什么,贺世昌利目看向她:“你要是再求情,就跟她一起滚回你娘家,这辈子都别回来了,我贺家容不下你们这两个搅家精。”
刘芳只好闭嘴,扶着贺白梅赶紧出了书房。
等两人回了自己房间,贺世昌叹了口气,扶着额头对陆淮之道:“淮之,让你看笑话了。”
陆淮之摇摇头,面无表情道:“我确实离异又带着三个孩子,老领导的女儿不想嫁也正常。”
只是手段他不能苟同。
他看了眼靠在墙上的宋微鱼,想了下,继续道:“我条件不好也没办法改变,
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儿出乎大家意料,不过既然发生了,我一定会负责。”
贺世昌等的就是这句话,听陆淮之说了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贺世昌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以后我闺女就拜托给你了,
你也看到她的脾气了,要是以后她做错什么了,你把她送回来,我收拾她。”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回来没多久又要嫁人,贺世昌这会儿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陆淮之又看了宋微鱼一眼,敬了个军礼,沉声道:“请首长放心!”
宋微鱼靠在墙上,看着他们两个你来我往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得了,甭演戏了,谁还不知道谁啊。”
这话一出,贺世昌和陆淮之之间的氛围瞬间被打破,贺世昌嫁闺女的伤感一下烟消云散。
瞪着眼吼道:“你这孩子会不会说话,不会就闭上嘴听着。”
宋微鱼无语,“得了吧老贺,刚才跟刘芳同志一唱一和的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俩一手把贺白梅摘出去,你以为我是傻子让你随便糊弄呢?”
贺世昌被女儿揭穿,一时间红了老脸,“什么老贺,我是你爹!”
这个傻闺女,怎么回事,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该装傻的时候又是个明白人了。
“现在是,以后是不是还两说呢。”
宋微鱼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趁着这会儿说话方便,咱们说说我的彩礼和嫁妆吧。”
贺世昌被这个闺女噎得找不着北,听到她这个要求更是两眼一黑。
“你爹妈都在呢,用得着你个大闺女在这谈婚论嫁?赶紧给我回屋去!”
“别废话了,赶紧的,一会儿我还得跟着陆淮之走呢,商量好了咱们尽快办。”
陆淮之听了这话,猛然看向宋微鱼。
第六章
贺世昌被语出惊人的闺女镇住了,半晌才找回声音。
“你还怕老子亏了你不成,赶紧的回屋去,淮之的结婚报告还没递上去,你就是想结婚也得往后等等。”
闺女这么恨嫁,巴不得立马从家里出去的架势,让贺世昌心堵得不行。
这会儿也不想看见这个祸害头子。
贺世昌以为他把话都说成这样了,这丫头怎么也得收敛收敛先避出去。
结果等了半天,这丫头还跟个木头桩子一样地站在原地。
气得贺世昌干瞪眼。
宋微鱼看着贺世昌马上要厥过去的模样,也怕把人气坏了她的嫁妆没了。
她紧忙说了句稍微软和的话:“老贺,你说就你们刚才的做派,我能相信谁,这个家里除了在你跟前儿,哪儿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可能我天生亲缘淡薄,再留下来这个家里也不会有安生日子,
这事儿是我做出来的,干脆就让我跟到底,也锻炼一下,以后还有一大家子让我操持呢。”
卖惨谁还不会,宋微鱼说着话,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垂下头,一言不发。
贺世昌听得心里不是滋味,他刚才确实有私心,不想让宋微鱼再追究下去,
也不是不疼自己的亲生闺女。
他之前只顾着工作,不知道刘芳居然如此不待见这个闺女,也不清楚贺白梅居然容不下他的亲生女儿。
事情走到现在,他有很大的责任。
他也听出宋微鱼话里话外的意思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
“那你留下吧,正好爸爸也听听你的想法,你有什么要求直接跟爸爸说。”
贺世昌原来是准备跟陆淮之定下日子之后,再让刘芳去问问宋微鱼的要求。
也是为了缓和他们母女俩的关系。
但转念想想刘芳对宋微鱼的态度,真让她办,这事儿最后办成什么样还不知道。
还是他亲自来吧。
这下宋微鱼满意了,“大哥大姐二哥结婚的时候你们怎么给的?”
宋微鱼伸出手指了指陆淮之又指了指门外。
“我也没什么太大的要求,我十几年不在你们身边,你们养大了别人家的孩子,
我吃的是宋家的饭,从付出的心血,教育程度,生活品质两相一比是宋家欠贺家的,贺家欠我的。
这点儿你没意见吧?”
贺世昌沉默不语,想到接宋微鱼那天。
这孩子穿了条打着补丁,裤腿短到小腿肚子的破裤子,他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宋微鱼说得没错,这么多年让她流落在外,吃尽苦头,是贺家欠她的。
“你大嫂二嫂的聘礼一样,都是六百六十六,买了三转一响,再加上乱七八糟的,一共花了一千五左右。
雪庭带的嫁妆是一千,陪送是你妈妈置办的,我不清楚,
总之也不会少于一千五,你姥姥家还给了不少压腰钱,这些只有雪庭知道。”贺世昌越说心越沉。
对比三个在身边的孩子,宋微鱼受的罪真是太多了,这孩子恐怕到现在都没见过大团结。
宋微鱼大概心里有数了,随后看了眼在一边像个隐形人一样的陆淮之,笑着说:“那聘礼?”
贺世昌难过的情绪戛然而止,没好气地白了眼这个财迷闺女,“都给你带上。”
“这还差不多。”宋微鱼点了点头,“那你准备怎么给我?”
贺世昌沉吟了一会儿,道:“嫁妆两千,其他该置办的也不能少,只是你姥姥家那边儿……”
这孩子就找回来的时候去过一次那边儿,跟那边儿也不亲近,贺世昌没立场打人家的牌。
宋微鱼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又不是钱串子,惦记人家口袋里的钱干嘛。”
贺世昌瞪眼,当然不是钱串子了,吞金兽好么。
陆淮之低头弯了弯唇角。
“那电话我用用。”宋微鱼盯着贺世昌,歪着头。
贺世昌不解:“你用电话干嘛?”
宋微鱼扬起了个甜美的笑容。
“当然是给我亲爱的大哥二哥大姐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了,他们亲爱的妹妹马上就要嫁给鳏夫了。”
贺世昌又被这个口无遮拦的闺女气得跳脚:“什么鳏夫!淮之只是离婚!”
宋微鱼不在意的摆摆手,“分开的前任最好跟死了一样。”
陆.被鳏夫.淮之:又被踹了一脚,真的会谢。
贺世昌被这丫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扫了眼面无表情的陆淮之,指着宋微鱼吼道:“你给老子好好说话。”
宋微鱼站直身体,板着脸:“报喜。”
“哼。”贺世昌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本子放在电话边上,“打吧。”
宋微鱼喜滋滋地拿过电话本,让接线员转接到贺广陵的办公室。
也不寒暄,三言两语把结婚的事儿一说。
贺广陵得知小妹要结婚,沉默了一会儿,“我抽时间回家。”
宋微鱼翻了个白眼,她的重点是人回不回来么,于是换了个语气。
假惺惺的说:“要是忙的话就别来回折腾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贺广陵:“等我回家。”
他又问了两句宋微鱼的近况,才挂了电话。
宋微鱼又依次给大姐贺雪庭,二哥贺睢宁去了电话。
贺睢宁在遥远的大西北,跟贺广陵一样关心了几句之后挂了电话。
贺雪庭婆家就在京城,得知小妹要结婚了,二话不说挂了电话就往娘家赶。
宋微鱼失神地看着电话,不出声。
贺世昌知道几个孩子都不是能说会道的人,以为宋微鱼因为他们的冷淡而伤心。
他叹了口气,安慰道:“哥哥姐姐都是关心你的,只是他们都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第七章
宋微鱼被唤醒,皱着眉,瞪着贺世昌。
“不是,他们有病吧?是不是不想给我压腰钱?”
要不为什么她假客气两句,对面就挂了电话?
还是说她的方式不对?
跟贺家人打交道不能客气,要直来直去啊。
陆淮之:“……”
贺世昌:“……”
他就是瞎了眼,还以为这丫头在伤心!
“你,你,你还是别说话了,我怕被你气死!”
贺世昌忍了一下,又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吼道。
宋微鱼主打一个水火不进,软硬不吃:“老贺,他们真的不给我包红包意思意思了?”
贺世昌眼神复杂地看着宋微鱼,好像在看一颗茅坑里的石头。
“他们不给,我给你要成么,你快别气我了。”
他上辈子一定是炸了南天门,这辈子还他一个讨债精。
上辈子欠她的!
不对,好像这辈子也欠她的,想想更难过了。
这个太可以了!
宋微鱼这下高兴了,漂亮的桃花眼笑得眯起来,好像一弯新月,软软糯糯的,跟刚才茅坑里的石头简直判若两人。
贺世昌心里叹了口气,还想嘱咐这丫头两句,还没开口,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贺世昌顿了两秒,接起电话,得知是大儿子的来电,他挑了挑眉,一边说话一边点头。
还时不时地看一眼在一边儿趴着的宋微鱼。
可惜宋微鱼的思绪不在他这儿,没发现。
挂了电话,贺世昌笑着对宋微鱼道:“你大哥最近都腾不出时间来,不过他也跟爸爸说了。
等你在淮之那边儿安顿下来,他跟你大嫂过去看望你,一会儿他会让你大嫂给你汇款回来,希望你不要生他的气。
他人不到,礼物一定会到,他跟你大嫂准备了新婚礼物送给你。
至于你二哥睢宁,也跟他通过话了,他现在任务重,人到不了,只能给你汇款,最迟今天晚上给你汇。”
顿了顿,贺世昌忍不住劝宋微鱼。
“一会儿你大姐回来,我给你问,你少说两句。”
他真怕贺雪庭一进门就被宋微鱼直愣愣地问到脸上。
宋微鱼瞥了贺世昌一眼,“瞧您这话,我是这么不懂事儿的人么。”
你是!
不过这话贺世昌也就在心里念念,说出来宋微鱼非得闹死他。
贺世昌无奈地看向陆淮之,苦笑道:“淮之,你也看见我这个闺女的性子,以后还得你多费心,多多包容她,
她要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给我来信,我亲自教训她。”
陆淮之心下叹气不比老领导少,老领导短短时间内两次说这样的话,就是怕他对宋微鱼动手,
什么亲自教训也是说给他听的。今天的情形他又不是没看见,宋微鱼在家老领导都管不了,
跟他结婚之后恐怕他的话都进不了宋微鱼的耳中。
他不免觉得好笑,宋微鱼不是他想娶的,准确来说他原本就没准备再成家的,
只是今天事儿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昨晚他们是没有发生什么实际的事儿。
但宋微鱼的身子被他看了,他为此提出负责是应该的。
当然这里边确实有贺家人不地道的地方,只是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容易,
宋微鱼在这个家里的处境他从今天的事儿里已经了解了,
大不了就当请个祖宗回去,只要她安生不惹事,他就千恩万谢好好供着她。
“您放心,”陆淮之眸色深深地看了眼宋微鱼,保证道,“家里的事儿拿不准的两个人一起商量,我看宋姑娘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宋姑娘?
宋微鱼抱着胳膊嗤笑,这人难不成活在古代,还姑娘?
贺世昌一噎,他看了看满脸不屑的闺女,再看看一脸笃定的陆淮之。
实在不明白这小子从哪儿得出宋微鱼通情达理这么个结论。
罢了,既然周瑜打黄盖,陆淮之愿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当人亲爹的自然不会给闺女拆台。
他刚松了口气,宋微鱼就忍不住了,她盯着陆淮之,笑了。
贺世昌一看闺女的表情,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你还要干嘛?”
“就在这儿写结婚报告吧。”
贺世昌和宋微鱼同时开口,随后看了眼对方,又同时闭上了嘴。
贺世昌捂着心口,觉得再跟宋微鱼相处下去,他可能就活不了几年了。
目前还不想死的贺世昌缓了口气,对陆淮之招了招手,“淮之,我这儿有信纸,就在我这儿写吧。”
他认命的拉出抽屉,拿出一叠信纸,放在书桌上,还贴心地把钢笔吸好墨水放在一边。
生怕宋微鱼再语出惊人。
陆淮之看着这父女俩,心里深吸一口气。
他面无表情地坐到贺世昌对面,拿起钢笔,在父女俩的注视下写下第一个字。
然后他停住了,抬头看着宋微鱼。
“你能跟我说说为什么要把孩子接到身边么……”
他不认为依照宋微鱼的性子能容忍他的三个孩子。
宋微鱼翻了个白眼,刚要说话,书房门就被推开了。
“爸,小鱼儿为什么这么着急要结……”贺雪庭沉着脸推门进了书房,看书房里还有外人,“婚。”字被她吞进喉咙。
牵强地扯起一个笑容,“家里还有人啊,那我就不打扰了。”
贺雪庭快速的说完,一把拽起一旁的宋微鱼又快步退出了书房。
贺雪庭嫁在隔了不远的海军大院,骑自行车过来十来分钟的路程。
她是接到宋微鱼消息,挂了电话直接赶过来的。
宋微鱼猛地被人从书房拽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眼前的女人拽进一间房间。
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眼前的女人就是原主的大姐贺雪庭,宋微鱼这才没有抗拒。
贺雪庭进了房间,一把将宋微鱼按在椅子上,满眼关心地盯着她,神色温柔。
“小鱼儿,刚回家没多久,怎么就要嫁人了,是家里呆得不高兴吗?”
结婚之后贺雪庭回娘家的次数有限,再加上文工团忙得不可开交,她有时候连家都不回,更别说回娘家了。
自从知道贺白梅不是贺家的孩子之后,贺雪庭在外地,没办法插手。
等她回来,宋微鱼也找回来了,为了表示对亲妹的看重,她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回来了一趟,还给宋微鱼带了块上海精钢手表。
宋微鱼以前沉默寡言,也不敢抬头看人。
贺雪庭问十句话有九句得不到回答。
她单位还有工作,没时间多了解刚找回来的妹妹,吃了顿饭就匆匆赶回回单位了。
之后的日子,她怕宋微鱼不习惯,也没好打扰她,倒是每天都有给母亲打电话询问妹妹的情况。
母亲每次都说宋微鱼适应得挺好,再多问母亲也不说了,她就没多想。
今天的电话是贺雪庭第二次跟这个妹妹沟通,结果听到的却是她要结婚的消息。
怎么会这么突然要结婚,宋微鱼才被接回来不久,父母还没疼爱够,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给她许了人家?
贺雪庭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宋微鱼不想在这个家了。
贺雪庭不放心,挂了电话,也顾不上手头的工作,骑上自行车风驰电掣地跑了回来。
宋微鱼看着眼前的女人,明眸皓齿,潋滟的桃花眼鹅蛋脸,身后一根油亮的麻花辫,一身合体的军装更显英姿飒爽。
这就是原主的大姐贺雪庭,此时贺雪庭正满目担忧地看着她。
第八章
只一面,宋微鱼就知道这个便宜大姐是真正关心原主这个妹妹的。
宋微鱼没有粉饰太平,直接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说完她坦然地看向贺雪庭的眼睛,“大姐,事是我做出来的,结果我也认了。”
贺雪庭沉着脸,宋微鱼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但是这个家里真的有傻子么?
没有的,有的只是装傻的人罢了。
从一开始她就听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会儿没有发作只是在衡量,她们的母亲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贺雪庭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里边的怒火已经被她很好的掩埋到深处。
看到宋微鱼苍白着脸跟她说话,贺雪庭心痛的不能呼吸。
这对她妹妹来说是个多么大的打击,原本以为是个优质男,结果是个带孩子的二婚男。
不行,她忍不下这口气。
贺雪庭伸出手,满脸温柔地拨了拨宋微鱼脸颊边的碎发,“我们小鱼儿受委屈了,等着大姐给你讨回公道。”
随后她起身出了房门。
宋微鱼上辈子大家族出身,家里的孩子从小就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业,有清晰的人生规划。
根本没人会互相关心。
她的亲大哥大姐也一样,顶多就是见面问声好。
几年不见也想不起电话联系一次。
总的来说就是亲情淡薄。
现在突然被异世的姐姐关心,这经验她还真是没有过。
她挑眉看着贺雪庭的背影,笑了,不知道这个大姐还能为原主做到什么地步。
贺雪庭出了房门,径直朝贺白梅的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听见里边让进去的声音,贺雪庭才推门而入。
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满脸心疼正在给贺白梅上药的刘芳。
“母亲。”
贺雪庭就算着急算账,但也是尊敬刘芳这个母亲的。
刘芳可不知道现在大女儿在想着怎么处理贺白梅,看见大女儿的一瞬间,憋了许久的眼泪掉出来了,“雪庭~”
贺雪庭看向满脸委屈的刘芳,点了点头,说道:“母亲先出去吧,我跟白梅谈谈。”
刘芳一脸不解,“你们姐儿俩有什么话是不能我听的,你说就好了。”
说完她还不住地嘟囔,“宋微鱼那个小贱人太过分了,怎么能把白梅……”
贺雪庭听到这污言秽语直皱眉,忍不住开口制止刘芳接下来的话。
“够了母亲,小鱼儿是你亲生的,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怎么会用这么脏的语言去辱骂你亲生女儿的?”
她沉着脸,气势跟贺世昌一般无二,刘芳看了害怕,但是要说她错了,她才不认,“你沉着个脸干什么,我是你妈,不是你闺女,我骂自己的闺女怎么了。”
她忍不住哭起来,“你们兄妹三个在外边儿跟谁都笑,在家里沉着个脸说一不二的,这个家就我欠你们爷们儿的?”
也是她倒霉,生了四个孩子,前边三个都是跟公婆长大的,一个个的大公无私,是个人都要数落她两句。
还是小梅最贴心,从小就是妈妈的小棉袄。
“母亲!”贺雪庭听着她不着边际的话,赶紧打断,“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不是可以随意打骂的,这点我以为你身为一位人民教师不需要我再跟你重申。”
她不想跟刘芳纠缠,眼睛看向一言不发的贺白梅,“白梅,收拾下东西,我送你回家。”
贺白梅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贺雪庭,她本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没想到贺雪庭出手就要把她扫地出门,“大姐……”
她忍不住哆嗦,她没想到她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就这么被贺雪庭弃之敝履。
贺雪庭伸出手打断她,“抱歉,白梅从小我对你如何,家里人对你如何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对你好的原因也是因为你是我们兄妹的妹妹,可是你现在得到的本就是小鱼儿的,是你占了她应有的待遇,我们最开始没有送你走,”她看了眼刘芳,“是因为母亲舍不得你,所以做了把你留在家这个错误的决定。”
“原本我想着让母亲先适应一段时间,然后再把你送回去的,没想到还是晚了。”
她眼神犀利地看着贺白梅,“我无法容忍一个伤害我亲人的人继续留在这个家里。”
贺白梅不明白就算不是亲生的,她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是假的么:“大姐,你是要逼死我么?”
刘芳也没想到大女儿居然是来把小梅送走的,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语言出声。
“贺雪庭!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越过你大哥父亲做我的主?”
刘芳现在脑子是一团乱麻,她不懂为什么要把小棉袄从她的身边抢走,
她身边就剩下这么个能陪她好好说话的贴心孩子。
贺雪庭看着母亲难受的样子心里也不舒服,“母亲,这是我们兄妹三人的意思。”
当初发现贺白梅不是亲生的之后,他们兄妹三人电话里做的这个决定,
只是还没跟贺世昌沟通,就发生了这样不可挽回的事情。
刘芳心里憋的那口气一下就泄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三个孩子居然已经达成一致了。
她丝毫没有怀疑贺雪庭的话,这丫头跟她那个铁娘子婆婆一样,都是说一不二的人,她不会撒谎的。
不敢看贺雪庭的眼睛,诺诺道:“送小梅去你姥姥家行么,以后都在你姥姥家住,不会回来碍你们兄妹的眼。”
刘芳还是想把贺白梅放在她身边,这是她从小养大的,从那么猫儿一样大的时候就在她怀里,
一点点抱大的,贺白梅那么虚弱,生病的时候刘芳成天成宿的陪着。
她付出了这么多心血,把贺白梅养得亭亭玉立,突然有一天告诉她这居然不是她亲生的,现在还要送走,她如何能接受的了。
她付出的一切不就成了笑话。
“不行,”贺雪庭想都不想的拒绝刘芳的提议,“外婆是小鱼儿的外婆,只有白梅走了,妈你的眼里才会看到小鱼儿。”
只要贺白梅在一天,刘芳就不会真正把宋微鱼放进心里。
“为什么!我不懂,她宋微鱼把我跟你爸爸放在眼里了么,回来这么久,她连个姓都不改,
今天她怎么怼我跟你爸爸的你是没看见,那简直就是个恶霸活阎王。”
“不改姓也是贺家的女儿,姓氏从来决定不了什么,”贺雪庭盯着贺白梅问:“你说对么,白梅?”
“如果让你回家就是逼死你,那我的妹妹已经在地狱生活十九年了,我不能让她再回到另一个地狱,收拾一下,我出去等你。”
贺雪庭出了贺白梅的房间直奔贺世昌的书房。
心中憋着火,贺雪庭门都没敲,推门就进,她看着在书桌上写字的男人,知道这以后就是她的妹夫了,闭了闭眼,怎么都看不顺眼。
第九章
贺雪庭提出要把贺白梅送走的决定跟贺世昌说了之后,贺世昌是反对的。
贺白梅占用了贺家的资源他们家没计较,也是她为这个家付出的时候了。
“父亲,我们家不需要联姻,再说了,她现在就能设计小鱼儿,显然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的,等她嫁个高门,你觉得她会放过我们家?”
升米恩斗米仇,贺白梅只会更恨他们。
一般的仇人可能只会落井下石,但是贺白梅就不一样,她只会嫌她们死得慢。
陆淮之在一边儿尴尬了,这么私密的话,他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贺雪庭倒是没有想这么多,转而还安慰他。
“陆同志,你马上就要跟小鱼儿结婚了,咱们就是一家人,我们这些话也没必要瞒着你,不要想太多。”
陆淮之点点头,只能坐在那儿不动。
贺世昌也理解大女儿的意思,再想到今天小女儿受到的委屈。
他垂下手,无力地叹了口气,“就按照你说的办。”
他确实有不少的想法,但是这些想法实施的前提是他的亲人不受伤害。
现在他还没有动作,在他眼底下宋微鱼就折了进去。
贺白梅的表现又如此激进,与其给自己埋雷,不如放弃这个计划。
见贺世昌松口,贺雪庭也松了口气。
她也怕父亲年纪大了,舍不得放养了多年的孩子离开。
“父亲,只要白梅在家一天,小鱼儿一天就不会承认这个家,我们现在的决定才是对的。”
之前要不是顾忌刘芳,事情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贺世昌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点点头,“那丫头已经恨透我们了吧?”
贺雪庭面色复杂,“那她也是我们兄妹的血亲。”
贺世昌没说其他,只是让贺雪庭用他的车把人送走,既然决定了,那就尽快。
贺白梅是被警卫员拖走的。
贺雪庭让她收拾东西,她显然没有往心里去,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来得及带走。
贺雪庭上车之前抱了抱宋微鱼,小声跟她安慰她,“等姐姐把她送回去再回来跟你说话。”
宋微鱼眨了眨眼睛,回手抱了抱她。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大姐行动如此雷厉风行。
回到娘家还没半个小时就把贺白梅从贺家弄走了。
吉普车很快开走了,贺白梅的哭声也跟着越走越远,直到听不见。
宋微鱼站在楼下,抬头望着二楼的窗户。
听着里边嚎啕大哭的声音,还有贺世昌劝慰的声音,一丝嘲讽爬上她的嘴角。
回到客厅,陆淮之坐在单人沙发上,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结婚报告。
宋微鱼走过去,坐在一边的多人沙发,看向陆淮之,“你什么时候回动身?”
昨天的饭桌上宋微鱼知道他在蓉省军区任职,来京城是进修学习来的。
这姑娘的思维太跳跃,陆淮之一时间弄不清她的目的,只好如实说,“本来今天应该动身的……”
他来京城半年了,一直没出来过,这是要走了,准备拜访下老领导,结果弄成这样。
“那就今天走。”宋微鱼神色坦然,“我跟你一起。”
陆淮之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姑娘,不明白她为什么现在就要跟着自己走。
贺白梅已经被贺雪庭送走,没人再能威胁她在贺家的地位。
思量了两秒,他斟酌着开口,“我现在还住在宿舍,你去了怕是没地方住。
你确定要随军,驻地条件可没城里那么好。”
结婚报告打上去,他也得要时间申请房子。
虽然按照他的职位早就应该分好房子,但是驻地随军家属不少,他前妻孩子一直在阳城,他一个人用不到大房子,就把名额让给了别人。
“那申请要多久?”
“我的职位还可以,应该要不了多久。”
陆淮之没办法给她打包票,虽然这事儿可能用不了几天就能办下来。
“那我先住招待所。”宋微鱼很快就做了决定,不等陆淮之说话。
“在此之前我觉得你应该先请假,我们回去接几个孩子。”
“我能问问为什么么,你要是没有很好的理由说服我,我认为他们还是跟着母亲比较好。”
陆淮之坐直身体,手放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宋微鱼。
他前妻已经再婚,几个孩子从小长在外家,现在也跟着外家,相对于不熟悉不知深浅的宋微鱼,他更希望孩子跟着熟悉的人。
如果宋微鱼没有合理的理由说服他,他是不会同意将孩子接过来的。
而且他看着眼前这张如花娇颜,不认为她有能力一个人带好三个孩子。
看来还没昏了头啊,宋微鱼低头轻笑,贺雪庭处理贺白梅的时候,她就看过镜子了。
原主长得跟她有八九分相似,只是没有她本体精致,皮肤也粗糙,不过这点瑕疵也掩盖不了原主是个美人的事实。
不是她自大,她对自己这张脸有绝对的自信。
陆淮之看着这张脸还能拒绝她,只能说明他定力很强。
挺好,最起码不是个色令智昏的人。
“你一个月给几个孩子多少生活费?”她可不准备给陆淮之自证什么。
“一人二十,”陆淮之之前觉得给孩子的不多,这会儿看着宋微鱼严肃着脸,粗略的算了下自己的津贴。
“我现在是12级工资,每个月,基础津贴172块5毛,军龄工资10块,生活补贴30块,伙食补贴10块,
不过还得扣除每天5毛的伙食费,有时候还有工作补贴,只是这个补贴不固定。”
宋微鱼没想到他工资这么高,歪头看他,“所以你每个月固定收入是207块5毛,还有不固定的补贴。”
陆淮之见她算得这么快,点了点头。
他每个月工资能拿到230块左右,这点儿之后都会给宋微鱼,不需要他再多说:“三个孩子的生活费每个月都要给。”
这点儿是不能更改的。
宋微鱼点头,“这是自然,孩子的吃穿用度不能亏待。”
她问陆淮之:“你一个月探望几次?”
陆淮之愣住了:“……”
半晌之后,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颇为心虚的开口,“半年一次,有时候一年一次……”
第十章
陆淮之越说他的声音越小,他也知道自己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只是他的工作性质不允许他时常离队。
宋微鱼闭了闭眼,“那电话,”又想到现在电话不是谁家都有的,又换了个说法,“通信,你家老大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已经九岁了吧,也应该上学了,写点儿基础字也没问题了,你们多长时间通信一次?”
没有这两个字他甚至都没敢说出口,他看得出宋微鱼已经在爆发边缘了,直觉告诉他,要是说了一准儿挨喷。
宋微鱼确实挺无语的,生气也谈不上,这不是她的孩子,气坏了自己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就你们八百年不联系一次,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外家生活得很好,再好能有自己家好?”真不是宋微鱼小人之心,在别人家生活无论怎么说都是寄人篱下。
“他们亲妈在身边,不至于吧?”陆淮之这下脸也黑了。
他前妻真要是疼爱孩子,也不会离婚不到一个月就再婚。
而且她跟父母也不住在一起。
他又想起两个舅哥家里也有孩子,亲孙子跟外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关键时刻外孙子就得靠边站了。
“你请假吧,结婚报告电报打过去,连带住房申请,随军申请。”
宋微鱼不想骂人,男人再怎么细心也关注不到这些旁支细节。
“好。”
事关自己的孩子,陆淮之不会拒绝。
“我确实不能保证对待你的孩子跟对待自己亲生的一样,我能保证的就是我不会生育了。”
陆淮之震惊了。
刚下楼的贺世昌也震惊了,然后对着宋微鱼一顿咆哮输出:“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本来还有五步的台阶,他硬是两步就迈了下来,沉着脸看着陆淮之,“淮之,你先回去,我跟这丫头谈谈。”
未来的老丈人下逐客令,陆淮之就算想替宋微鱼说两句话也不行,只能起身离开。
“站住。”
宋微鱼冷脸出声,喊住要离开的陆淮之,“你走什么,以后生不生孩子的事儿是我一个人办的了的?”
瞧瞧,这是个大姑娘能说出的话么,贺世昌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在原地叉着腰转圈。
陆淮之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站住脚,“我没有这个意思,你想要孩子,我也不会反对。”既然把人娶了,他就会好好待她。
要是因为自己的孩子而断了宋微鱼当母亲的机会,他做不出来。
贺世昌眼睛一亮,“还是淮之明事理,你也放心,你的孩子我们也会视为己出。”
宋微鱼翻了个白眼,“我不愿意生孩子。”
贺世昌噎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试试,你是不是觉着我不敢动你?”
“生个孩子做什么,生了让她吃苦受罪?”宋微鱼仰着头清冷冷的目光直射贺世昌,“有一个我还不够么?”
贺世昌像是被戳漏的气球,一下瘪了下来,“小鱼儿,我们也不想……”
“十几年都没发现那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孩子跟家里人长得都不像难不成都瞎了不成?
是,宋微鱼就是迁怒了。
“不用多说了,一会儿我们去买火车票,去阳城看望几个孩子。”要是过得不好就直接带走。
她不管仿佛老了五岁的贺世昌,对陆淮之安排,“你去买火车票吧,时间长的话我要卧铺票,我现在收拾东西,买好票来家里接我。”
陆淮之看了眼贺世昌,想安慰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拿着结婚报告离开。
宋微鱼安排的事儿不少,他得抓紧时间。
等陆淮之走了之后,贺世昌坐在沙发上,面色沉重的看着这个叛逆的小女儿,“丫头,不要个孩子怎么行,陆淮之老了有三个儿子养他,他比你大这么多,走在你前边,你怎么办啊闺女。”
那时候他们这些老的也走了,想给她做主都没有办法。
“你们现在也不年轻了,大哥二哥不在身边不也活得好好的,养儿防老的观念从来不是出现在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的。”宋微鱼冷静的说道。
只要陆淮之一直在部队,他不可能止步不前,退休之后国家会负责他们的养老,孩子只不过是繁衍生息的借口罢了。
“我没有传宗接代的任务,所以孩子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宋微鱼也知道自己的观念一时半会贺世昌接受不了,她有些无奈,“他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再多我也顾不过来。”
她也有自己的私心,现在孩子还小,就算养得歪了点儿也能纠正回来,真等到十七八,青春期叛逆天天惹是生非,陆淮之又忙,给他们擦屁股的就是她了。
那会儿真是轻不得重不得了。
贺世昌满脸颓然,“是我害了你,要不是留下……”
宋微鱼看着上了年纪依旧俊美的贺世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老贺,与其操心我,还不如操心操心以后。”
贺世昌当时没懂宋微鱼的意思,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还颇为欣慰。
第十一章
下午四点半,宋微鱼站在了1970年的京城火车站前。
京城站的模样跟后世见到的没什么两样,三个红色大字伫立在车站顶上,区别是正下方挂着巨幅伟人画像。
门头上挂着红底白字的横幅,上边写着“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
广场前依旧是络绎不绝的行人,大包小包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钟楼上的时针指向四点四十。
陆淮之拎着轻飘飘的行李袋,看向站在那儿出神的宋微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脸上居然露出怀念的表情,按理来说她应该没有来过京城站才对。
他走上前,看了眼手表,“还有一个小时发车,咱们该进站了。”
宋微鱼回神,点点头,“一个小时还早,咱们这一趟要多久?”
“24个小时。”
一天一宿,火车准点的话,他们明天下午这个时间才能到阳城,晚点的话,估计半夜能到就不错。
“那咱们去供销社买点儿东西吧,去看孩子总不能空着手去。”路上他们也得吃东西不是。
陆淮之没有什么不同意的,时间确实还富裕。
火车站旁边就有供销社,宋微鱼没想着给孩子买衣裳,不是不想买,而是陆淮之这个当爹的根本不知道几个孩子的尺寸。
最后还是决定给孩子们买点儿京城的特产。
到了点心柜台,宋微鱼看见奶糖水果糖,点心鸡蛋糕,心里还有些嫌弃,但是转了一圈下来,发现奶糖还算是好东西,叹了口气。
“奶糖给我两斤,水果糖两斤。姜丝排叉一斤,蜜三刀两斤,奶粉有吗,奶粉要三罐。”
糖果是用来哄孩子的,姜丝排叉不好放,她就买了一斤,蜜三刀能放一段时间,就要的多了点。
至于奶粉,她记得陆淮之说他家老三两岁了,这个年代也就奶粉还算是有营养,她只能买奶粉了。
售货员见宋微鱼穿的一般,张口就要这么多东西,忍不住皱了眉,“妹子,这都是要票的,你有吗?”
宋微鱼一愣,扭头看向陆淮之。
陆淮之只能点点头。
售货员看着两人的眉眼官司,也没多说话,得亏她提前说了一嘴,要不东西白称。
“那你有票么?”宋微鱼桃花眼潋滟地看着陆淮之。
陆淮之知道这些都是给孩子买的,但也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掏出三张糖票,五张点心票递给宋微鱼。
“没必要买这么多,他们不爱吃糖。”又顿了下,“奶粉票没有了,都换给战友了。”
宋微鱼烦死他了,她还没见过不爱吃糖的小孩儿呢,“不爱吃是一回事,我买又是一回事。”
糖票每张是两斤,点心票每张是一斤。
拿到手里之后,宋微鱼愣了下,原来这就是票据,随后拿过陆淮之手里的行李袋。
拉开拉链从里边拿出一叠票据,“这是老贺给我的,我看看有什么票能用。”
出门之前贺世昌给了宋微鱼三千块钱,还有一叠票据。
显然贺世昌知道他们去陆淮之前丈人家准备了不少用得上的票据,比如糖票,点心票,烟票,酒票,奶粉票也有几张。
“老贺还是细心的,居然还有奶粉票。”宋微鱼数了下,居然有七张。
她赶紧都抽出来,问售货员:“奶粉给我拿七罐吧。”
售货员被宋微鱼的大手笔镇住了,说话都磕磕巴巴:“同志,咱们供销社没有这么多配额,现在只有四袋奶粉,
如果你不着急的话可以下个月再买,剩下的买点麦乳精,平时给孩子两种替换着喝就成。”
麦乳精倒是有罐装的,奶粉就只有袋装的了。
平时火车站供销社真没有这么多买奶粉的,还是因为他们这个位置特殊,才给批了这么多配额,换成别的供销社,一个月麦乳精有奶粉那就是想都别想了。
宋微鱼也是这会儿才知道,不是有票有钱就能买到商品的。
“那就给我四袋奶粉四罐麦乳精。”她又从票据里找了四张麦乳精票递给售货员。
买完孩子们的吃食,又给陆淮之的前岳家买了一条大前门,两瓶茅台酒,一件点心盒子。
出了供销社之后,宋微鱼跟陆淮之补充:“已经三样礼了,等到了站,上午去拜访之前再去肉联厂割两斤肉就成了。”
这已经是很贵重的礼物了,宋微鱼是看在他们照顾几个孩子的份上买的。
“成,听你的。”他负责在后边付钱就成。
给别人买了礼物,宋微鱼也不会亏待自己。
换洗的内衣买了三身,袜子买了三双。
宋微鱼收拾原主东西的时候才发现原主的衣服真是少得可怜,两件不知道穿了多少个年头的碎花衬衣,领子袖子已经磨破了,正颤颤巍巍地飞着布线,裤子是宋微鱼打死也不会穿的“丐帮帮服”。
这会儿破破烂烂的衣裳简直让宋微鱼心塞,怎么可能再带上。
最后收拾了半天,也就带上了一身原主刚来京城时贺世昌让警卫员买的成衣,白衬衫藏蓝色裤子。
白衬衫像是新的一样,一看就知道原主保存得很好。
再加上身上穿的一身贺白梅的旧衣裳,宋微鱼带着一身衣裳,一叠贺世昌和贺雪庭给的钱票离开了贺家。
贺白梅的旧衣裳让宋微鱼膈应,要不是火车上不干净,她高低地换上那身仅有的衣裳。
到了供销社,她转了一圈也没看得上眼的衣裳,只是一身衣裳也确实太少,冬天衣裳不好干,她咬咬牙还是买了两套成衣,外加一件棉猴。
两套衣裳也就是两件外套加两条裤子,毛衣这类衣裳供销社是没有的,想买要去百货大楼。
又买了几团黑色毛线,一把毛衣针,一条白色牛皮腰带,一双白色小牛皮高跟鞋,一双黑色绑带皮鞋。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给自己买个白色布袋子。
宋微鱼倒是想买手提包,可是时代限制,供销社里根本就没有,她还是从陆淮之嘴里知道要买手提袋的话要去友谊商店。
他们距离友谊商店有段距离,来回的时间根本就不够,宋微鱼只得放弃。
距离火车开车还有二十分钟,两人不急不缓地上了火车,相对于刚到火车站时陆淮之手里轻飘飘的行李袋现在两人是大包小包,跟来往的乘客也没甚区别。
陆淮之在前边开路,宋微鱼拎着她刚买的棉布袋子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不是她不想拉开距离,实在是火车上人太多了,已经不是摩肩接踵这种形容词能表达的了。
她真怕一眨眼跟丢了陆淮之,最后还伸出手抓着陆淮之的军大衣。
陆淮之在宋微鱼拽着自己的时候一顿,紧跟着放慢了些脚步。
好不容易到了他们的车厢,宋微鱼才松了口气。
上车之前陆淮之告诉她,这次定的是一张中铺一张下铺,为了宋微鱼的安全,让她睡中铺。
宋微鱼和陆淮之一进车厢,车厢里原本还在侃大山的几人瞬间一静。
两个人都穿着军大衣,前边的男人高大挺拔,长相儒雅,但气质一看就是当兵的,而他们震惊的是他身后跟着的女同志。
车厢里的小女孩抱着妈妈的胳膊,小声说:“妈妈,这个姐姐可真漂亮,小花以后也要跟姐姐一样,也要长得这么漂亮。”
第十二章
小女孩的妈妈尴尬地摸了摸孩子枯黄的头发,眼神却没有从宋微鱼的脸上挪开。
无他,这小姑娘真的太好看了。
一双潋滟的桃花多情眼,小小的瓜子脸,菱唇红润,鼻头圆润还有轻微肉感,少女的娇憨感十足,这种柔媚的长相要是眼神不正很容易让人觉得轻浮。
可眼前的姑娘不一样,她眼神干净,眉眼弯弯,笑起来更是楚楚动人。
女人觉得别说是男人看了心动,就是她一个女人看了心里都痒痒。
女人不知道,宋微鱼的这种气质长相在现代有个形容词,又纯又欲。
宋微鱼上辈子就习惯了出门被众人打量注视,进了车厢她就紧皱眉头。
陆淮之进门看了下环境,然后扭头看了眼宋微鱼。
见她皱着眉头,张口说道:“一会儿我上去给你收拾床铺,行李就放在你头顶。”也就是靠窗的那边。
宋微鱼也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她出门带着五个保姆的时候了,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那你快点儿,我快累死了。”
宋微鱼这会儿的声音跟在贺家完全不一样了,软糯中带着点娇憨。
陆淮之挑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放下手里的行李直接上了中铺给她收拾。
抱着小女孩的女人看着陆淮之利索的动作,眼中闪过羡慕,笑着摸了摸闺女的辫子,“妹子真是好福气,男人这么心疼你,一点儿活儿都舍不得你做。”
也是,她要是有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也跟那个男人一样,什么都亲力亲为不让她干。
宋微鱼早起就脑袋疼,浑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块舒服的地方,这会儿也懒得跟人寒暄,只是对着女人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笑笑。
这要是放在之前,她好歹也要去社交一下。
只是这一路走过来,火车上的各种味道,还有挤来挤去的人把她的好脾气磨得一丝不剩。
能忍着没发脾气已经是她的修养好了。
女人见宋微鱼没跟她说话,也没往心里去,低着头继续逗怀里的小女孩。
因为两人的进入,车厢里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陆淮之手脚麻利,快速地收拾好床铺,歪头朝下边懒洋洋靠着门边的宋微鱼伸手,“把东西递给我。”
宋微鱼把手里的行李袋递过去,小声嘟囔,“里边有点心,别压坏了。”
陆淮之接行李的手一顿,“好。”
把东西一件件地放好,陆淮之轻松地跳下来,宋微鱼已经坐在下铺了,“上去休息会儿?”
“嗯。”
宋微鱼轻哼,脚下的动作不停,快速地脱下脚上的布鞋,抬头看了眼陆淮之。
“我怎么上去?”
她不想撅着屁股费劲地爬上去。
陆淮之指了指一边儿的脚蹬子,“踩着这个上去。”
宋微鱼不动,就这么看着陆淮之。
陆淮之自然不会退让半步,也这么看着她。
到底是陆淮之低估了宋微鱼,只见她檀口轻启,声音娇气不已。
“陆淮之,你托着我上去。”
陆淮之气笑了,要不是上边的行李都堆在头顶,他上去根本施展不开,他早就上去了,哪儿还用得着跟宋微鱼这个活祖宗较劲儿。
对,陆淮之现在万分确定,宋微鱼不仅泼辣还娇气,就是个活祖宗。
他十分后悔之前的决定,还是草率了。
不过他的性格也做不出不负责任的事儿,思来想去这事儿都是无解。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你一脚踩脚蹬子一脚踩我的手。”这么多人看着呢,他怎么可能把她抱上去。
索性还是他往后退了一步,把自己的手贡献出来。
“好。”
宋微鱼答应得飞快,怕陆淮之后悔,麻溜起身,爬在中铺上,一脚踩在脚蹬子上,另一只脚在半空中,在陆淮之眼前晃啊晃啊。
陆淮之抹了把脸:“……”
还能后悔么……
宋微鱼的脚丫子还在那晃荡,车厢里似有若无的视线扫过来,陆淮之叹了口气,认命地把手伸了过去。
有了陆淮之的帮忙,宋微鱼顺利的上了中铺,看了眼环境之后,深吸一口气躺了下去。
两个呼吸下来,她就陷入了沉睡。
他们上车没一会儿,火车匡嗤匡嗤地出发了。
陆淮之这会儿却睡不着,马上要六点,他们两个还没吃饭,宋微鱼买了一斤酱牛肉,没有主食,只能等列车员推车过来卖饭了。
他端坐在窗边,看着后退的站台,思考接下来的安排。
结婚报告已经递上去了,房子也申请了,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几个孩子,之前宋微鱼的话虽然没说完,但还是进了他的心里。
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孩子的成长他没参与过,当前妻要跟他离婚的时候,他同意了,她当月离婚又结婚,陆淮之也从来没有责怪过前妻。
离婚时前妻也没给他机会让他选择,当然也跟他之前的想法一样,孩子跟着父亲不如跟着细心的母亲。
他没想到的是离婚两年又要再婚了,再婚的女同志居然还不到二十岁。
宋微鱼想要把孩子接到身边他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他不相信只是因为她不想生育,所以才要抚养他的孩子。
只是宋微鱼要是真心待三个孩子好,他也不会辜负她的。
得亏宋微鱼不知道陆淮之在想什么,要不非得喷他一顿不成,真是想得美。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对面的母女拿出自带的口粮已经开始吃饭了,对面中铺的男人也下来拿着饭盒出去打水,上铺的小年轻没下来,趴在护栏上望着下边,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不过青年没愣一会儿,身轻如燕地从上铺一跃而下,哼着歌儿出了车厢,朝餐车的方向走去。
陆淮之看着小桌板上的两份盒饭,静静地等着宋微鱼。
宋微鱼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车厢里嘈杂的声音就像被屏蔽了,一点儿也没打扰她。
闻着饭菜的味道,宋微鱼微微睁眼,揉了揉迷蒙的眼睛,起身趴在护栏上向下望。
陆淮之察觉到她的呼吸变化,知道人醒了,抬头向上望去,与向下望的宋微鱼看了个正着。
宋微鱼刚睡醒,声音软软的,“要吃饭了吗?”
中午宋微鱼就没吃几口饭,贺白梅送走刘芳无法接受,躲在屋里哭,根本不出来做饭,贺世昌还有工作,等贺雪庭回来之后,坐上车去了军区。
保姆知道贺家发生大事儿,早就躲起来,等事情结束出来做饭的时候已经晚了。
贺雪庭回来之后便让保姆去食堂打了两个菜回来。
其中就有道红烧茄子,那是宋微鱼最讨厌吃的菜,就着炖土豆吃了没几口,她就不想吃了。
一个下午过去,她早就饿了。
“我想吃酱牛肉。”
今天在副食店的时候就想吃了,一直忍到现在。
“那你下来洗漱一下,我去餐车找厨师切。”
在宋微鱼睡觉的时候,陆淮之就想明白了,宋微鱼脾气是个暴躁的,性子还娇气,几个孩子就算跟着他生活,她也不见得能照顾好,他决定就算两人相处不好,看在老领导的份上,他也会好好待她,最起码不会短了她吃喝。
然后看宋微鱼对孩子的态度,再决定孩子要不要交到她手里。
“好。”
宋微鱼起身直接扎了个马尾辫,见陆淮之还在原地不动,不解地看向他。
陆淮之伸了伸手,“下来吧。”
哦,原来是等着接她,宋微鱼明白过来之后,看陆淮之的神色好了不少。
陆淮之把人接下来之后,拿着酱牛肉出了车厢。
宋微鱼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八点了,她居然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睡了两个小时。
这要放在以前是万万不可能的,果然环境改变一切。
第十三章
宋微鱼坐在下铺的床上,看着对面正在玩儿翻花绳的母女两出神。
对面穿姜黄色格子短袖的女人抬眼看了眼宋微鱼,犹豫了会儿,还是张了口,“妹子,你们这是去探亲啊?”
宋微鱼回过神,看着那个消瘦但一脸温婉的女人,点了点头,笑着回:“是啊,探亲的,大姐也是么?”
“是嘞,孩子爸爸在阳城当兵,我们这次是去随军的。”女人一脸骄傲地说着,脸上还泛起甜蜜的笑容。
“随军啊,随军好,两口子不用两地分居了。”孩子也不用长年累月的见不着爹,宋微鱼看着女人怀里的小女孩想。
女人显然是个爱说的,伸手指了指车厢外,“你男人也是当兵的吧,当兵的就是跟别的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看你男人这么秀气,是做文职工作的?”
刚刚吃饭的时候,她还问过那个男人,结果男人摇了摇头,一直等到小姑娘醒了才动。
宋微鱼摇摇头,“不是文职。”至于多的,她没多说。
“哎呀,这文质彬彬的真是看不出来啊。”女人有些惊讶,不过也就一下,随后又笑着跟宋微鱼聊天。
陆淮之回来的时候就见宋微鱼跟对面女同志聊天,笑得跟朵花一样。
他把手里的饭盒放在小桌板上,拿了两双滴水的筷子,一双递给宋微鱼,“吃饭吧。”
随后把买的两份盒饭打开,铝制饭盒里是一荤一素还有二两米饭,荤菜是肉片炒黄瓜,素菜是酸辣土豆丝。
宋微鱼一直以为桌板上的盒饭是车厢里其他人的,这会儿看见陆淮之打开还推到她面前,她笑着接过筷子,“没想到你还挺细心的。”
陆淮之端起饭盒来,没有说话。
火车上盒饭的味道很一般,虽然不要粮票但一点儿都不便宜,一荤一素五毛钱,这也是宋微鱼问的陆淮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黄瓜要炒肉片,宋微鱼本着不理解但尊重的态度,把土豆丝挑挑拣拣地吃了些,主要就吃酱牛肉了。
酱牛肉做得十分不错,不柴,有嚼劲,筋肉分明,细细嚼几口还有酱香味。
宋微鱼把牛肉咽下去之后,转头对陆淮之道:“有机会还要买一些,做得不错。”
有机会?
陆淮之不禁看了她一会儿,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宋微鱼用餐十分文雅好看,不紧不慢,小口小口地吃,一点汤汁都没有溅出,咀嚼声音几乎没有,但是进食速度却不慢。
好比现在,她吃完饭掏出白净的绣花手绢,轻轻擦拭唇角,然后把脏污的一面隐藏起来,简单地折叠一下放在桌板上。
“以后你回娘家,机会会有很多。”陆淮之发现他不由自主地放过多精力在宋微鱼身上,不着痕迹地低头收拾餐盒。
“餐盒是餐车的,需要还回去,你还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陆淮之端着饭盒站在车厢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坐没坐相的女人。
陆淮之近一米九的身高,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巨大无比,宋微鱼想要跟他说话还得仰著头。
刚吃饱,宋微鱼不想抬头,索性摇了摇手,“不用了,该买的都买好了。”
至于回娘家,还是算了,有心的话还会再见,没心的话,她就是凑到跟前,人家也不愿意搭理。
陆淮之沉默了一下,是啊,刚才在供销社宋微鱼简直是在扫货。
牙膏牙刷都成把地买,得亏贺家给的票据够多。
刚刚吃饭的时候,对面的小女孩朝他们看了好几眼,明显是想吃肉,女人把孩子教育得很好,就算很想吃,小女孩也没开口,还是宋微鱼特意给了三片酱牛肉,才让小女孩又笑起来。
看着小女孩和女人相处的模样,宋微鱼靠在车厢上脸上闪过一丝羡慕,这一丝羡慕转瞬即逝,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陆淮之还饭盒去,宋微鱼也没闲着,站起来脱了鞋蹬在下铺床上,从行李袋里拿出她买的钩针还有黑色细毛线。
她准备给自己织一件毛衣,想好样式之后,快速下针。
对面的女人看宋微鱼拿出毛线,有些不解,“妹子,你这是给你男人织毛衣?”
部队里都发军需,
“大姐,我给自己织的。”她连件毛衣都没有,哪儿有闲工夫给陆淮之织。
一件女士毛衣用不了多少时间,明天下午下车的时候她应该就能穿上了。
她有没有多余的衣裳,身上一件不知道穿了多长时间的格子棉袄下了车她就要把他们处理了,阳城的冬天冷,一件衬衣再加个军大衣根本不顶事,还是得加一件毛衣。
她先自己打一件,等到了阳城,白天可以去百货大楼再买两件羊毛衫。
这次买的线是羊毛线,里边得穿件衣裳才不扎。
女人显然也是个会打毛衣的,看着宋微鱼的起针,“你这是织个开身的?”
“嗯,开身的穿脱方便。”宋微鱼点点头,手里的动作不停,笑着道,“我可不想脱毛衣的时候像是被雷劈过一样。”
说着放下手里的棒针,在脑袋上比画了两下,逗得对面的母女哈哈大笑。
宋微鱼织毛衣确实很快,陆淮之送饭盒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打了十几圈。
陆淮之坐在靠门的一侧,伸出手点了点手表,“九点了,现在洗漱的人少,你去吧。”
宋微鱼一听这话,把棒针毛线放在床上,脱了鞋又一次扒拉她的行李袋。
这次她拿了两把牙刷,一支牙膏,两条白毛巾,分了一份给陆淮之,笑着出门,“大姐,你们呆着啊,我洗漱去了。”
“哎,去吧去吧,我们收拾收拾也睡觉了。”女人热情地朝宋微鱼招招手。
刚上车的时候,她打招呼宋微鱼只点了点头,她还以为这个漂亮的女同志是个性子冷淡的,没成想睡醒之后又爱说又爱笑,竟然是个活泼的。
陆淮之不知道两个女人如何发展的友谊,只能沉默地收拾东西,然后坐在床上等宋微鱼洗漱回来换他。
宋微鱼捏着鼻子上了个厕所,然后快速洗漱完回了车厢,在陆淮之的帮助下又回了中铺。
回到中铺她继续打毛衣,等陆淮之回来才放下毛线,准备睡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的身体不好,她现在特别容易累。
宋微鱼是被车厢里的说话声吵醒的,睁开眼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半,她根本没睡够,心情也不好,她趴在军大衣上,闭目养神。
没一会儿护栏铛铛响了响两声,宋微鱼闭着眼睛,“吃饭了吗?”
在火车上能有什么事儿,除了打毛衣就是吃饭。
终于在宋微鱼吃第三顿饭,毛衣打好之后,他们到站了。
第十四章
火车晚点了一个半小时,他们在火车上整整坐了二十六个小时,下车的时候宋微鱼两条腿木的都快不会走路了。
她发誓,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出远门,会死人的。
出了火车站,宋微鱼发了第二个誓,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冬天还是不要来东北了,真的会冻死人的。
宋微鱼一张嘴就一片哈气,紧跟着眼睫毛就结了冰碴。
结了冰碴……
她冻得已经不知道如何走路了,拎着行李的手已经没有知觉了,再在外边多呆一会儿,她觉得老贺就可以给她收尸了。
陆淮之看了眼已经冻木了的宋微鱼,赶紧拉着她到了最近的招待所。
一进招待所的门,热气扑面而来,宋微鱼立马觉得自己还能再折腾些念头。
陆淮之拿着两人的介绍信,花了两块钱开了两个单间。
两间单间挨着,靠着楼梯的一间陆淮之住,靠里的一间宋微鱼住。
两人进了宋微鱼的房间,陆淮之把宋微鱼的行李放下,看了眼房间内的设施,然后指了指上边的床,“你先盖上被子缓缓,我去打两壶开水。”
宋微鱼现在根本就说不出话,只能麻木地点头。
“我跟前台要了个盆子,你先泡泡脚。”脚暖和,身上慢慢也就暖和了。
宋微鱼围在被子里,看着陆淮之手里的洗脚盆皱眉。
这个盆子不定多少人用过,打死她也不会用的。
陆淮之手拿着盆子半天也不见宋微鱼动弹,看她紧皱的眉头,再看视线所及之处的盆子,心中了然。
原来是嫌弃这个盆子脏。
“我去洗洗,再用开水烫烫。”面无表情的说完,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洗手间。
火车站招待所条件还是可以的,单人间还有卫生间,能在里边洗漱,不用去走廊里的公共卫生间,想来宋微鱼会轻松不少。
想到这,陆淮之洗盆子的手一顿,愣了下然后又冷着脸继续洗盆子。
把烫好的盆子放在洗手间门口,陆淮之站在屋门口,面朝门道:“盆子可以用了,我回房间了,你一会儿把门从里边儿插上。”
“好。”
弱弱的声音从屋里传出,陆淮之不用看就知道宋微鱼窝在被子里没动弹。
关门声响起,宋微鱼抻着脑袋往门口望了望,确定人走了之后,才从被窝里窜出来,翻出自己的洗漱用品,小跑着到了洗手间门口拿起地上的洗脚盆,进去洗漱。
出来的时候端了一盆子洗脚水。
冻得没有知觉的两只脚踩进冒着热气的水盆里,宋微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紧跟着脚感觉到了温度,烫得她又把脚缩了起来。
等缓过来,再把脚伸进去,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脚踝一直到大腿根,随后小肚子都跟着暖和起来。
宋微鱼舒服地叹了口气,棉鞋挡不住阳城的寒冷,更别说她新买的两双小皮鞋,明天她要出去买双靴子。
一点一点地试探着直到把脚可以整个放进水盆里,宋微鱼才觉得真正的活过来。
因为泡了脚,再加上招待所的被子够厚,宋微鱼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着了。
隔壁的陆淮之这会儿睡不着,这次回来他没有联系前岳家,也不知道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人已经到阳城,无论联系不联系明天都要见到孩子,希望孩子一切都好。
陆淮之手里攥着他和三个孩子的合照出神,也不知道几个孩子喜不喜欢宋微鱼。
第二天没等陆淮之敲门,宋微鱼就醒了。
这一晚上她醒了好几次,就怕今天起晚,五点半宋微鱼最后一次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只能起身。
快速地刷了牙洗了脸,抹了雪花膏之后,宋微鱼从行李袋里翻出唯一的白衬衫穿上,外边再穿上昨天打的羊毛开衫,羊毛衫她织的麻花样式,配上玳瑁扣子十分有质感。
将大棉裤艰难地塞进新买的裤子里,一边塞宋微鱼一边生气,回去的路上高低她得给自己弄一条毛线裤。
这肥嘟嘟的大棉裤谁爱穿谁穿吧。
这边宋微鱼在收拾自己,隔壁的陆淮之也没闲着,他不到六点就出了招待所。
昨天晚上跟前台打听过附近的副食店,一大早他就起来去副食店排队了。
到了副食店,排队的人着实不少,也是陆淮之他们到的日子寸,正好赶上副食店到大白菜,附近的居民摸黑过来排队买白菜。
陆淮之排在队伍后边儿,七点半的时候买了两斤五花肉。
回去的路上还给宋微鱼买了肉包子。
宋微鱼收拾好之后去敲陆淮之的门,敲了两声之后没人开,去前台一问才知道他天不亮就出去买肉了。
不清楚陆淮之去的哪个副食店,宋微鱼决定单独行动,她忍不下这条大棉裤了。
宋微鱼跟前台问了百货大楼的位置,摸到附近的无轨电车站,花了四分钱,一个人往百货大楼去。
她出来的时间早,到了百货大楼不到八点,人家还没开门,她只能找个摊子,花了一毛五吃了早点。
掏钱的时候宋微鱼还感慨,前几天她还在心里抱怨贺世昌抠门,结果经过这两天购物她发现这个年代物价是真低,贺世昌应该给了她一笔巨款。
可惜有钱都买不着东西,好多都是需要票,不要票的价格都不低。
宋微鱼快要冻死的时候,百货大楼开门了,她活动了活动冻僵的手脚,不紧不慢地进了百货大楼。
也不知道西南那边什么情况,阳城是北方的大城市,物资怎么也比西南丰富,她决定能在这边买的都在这边买,带不走的邮寄到西南。
宋微鱼今天时间有限,不能放开了逛街,只能按照心里的清单快速购买,不过这也是她想多了,现在的百货大楼根本就没有让她逛街的地方,进去之后成衣都挂在墙上,压根不让试。
宋微鱼顿时没了兴致,花了15块钱买了一条黑色的毛线裤之后,又买了两件据说从京城来的贼贵羊绒衫,一件居然要25块。
走的时候看了眼墙上的呢子大衣,想到阳城的天气,又想到阳城的天气也就影响她一两天,这一两天穿军大衣完全没问题,西南就不一样了,上辈子她去蓉城冬天没有北方这么冷,呢子大衣穿着正合适。
说服了自己之后,宋微鱼开心地朝呢子大衣的柜台走去。
“你好,这个大衣拿一件我能穿的码。”
“这个大衣我要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第十五章
售货员翻了个白眼,“就这一件。”
宋微鱼看了眼身边留着干部头的女人,歪了歪头,“你个子太矮了,这衣服撑不起来。”
宋微鱼说的确实是实话,这人也就是一米五六,站在宋微鱼身边才到她的耳垂。
干部头女人表情微变,随后笑了笑,吩咐售货员,“麻烦帮我装起来。”
她这人最厌恶别人说她的身高,眼前这个长相妖妖娆娆的女人居然抓着她的痛处踩,真是好没眼力见。
售货员看了眼宋微鱼又看了眼干部头女人,翻了个白眼,“妹子,这老妹儿说滴没问题啊,你就是个儿矮,这大衣都能给你装了,还是让给咱老妹吧。”
这个大衣好些人都喜欢,从挂上墙开始,不止一个人上她这比画了,不是胖了就是矮了,要么就是钱不够的,这大衣在这都挂了不短时间了。
按照这个大衣的长度,买羊绒衫的小姑娘穿着正合适,干部头妹子能给她装起来,不合适。
不合适的衣裳买了回去试了接受不了,还不是回来找事儿退货,她可不愿意折腾。
买羊绒衫的漂亮小姑娘身条好,个子高挑,穿这个大衣绝对没问题,她出手还阔绰,羊绒衫一买就是两件,就算穿不了也不会回来找事儿。
售货员说完,干部头女人立马变了脸,“我说要你就给我包起来,还是我找你们陈经理给我包?”
这话一出,售货员的脸色比干部头女人还难看,不仅没怕,还翻了个白眼,“你搁哪儿混啊妹子,吃饱了撑的上我这儿逗闷子,你不说陈经理就拉倒了,我最烦你们这样的人。”
然后售货员转头跟愣在一边儿的宋微鱼,“老妹,掏钱啊。”
宋微鱼愣了下,没想到这个售货员这么大的脾气,“多少钱?”
“四十五。”售货员摘下呢子大衣,摘下衣架装袋,“老妹儿,你也别嫌贵,咱们这个呢子大衣的料子可是跟将校呢一个料子,整个阳城也就咱们百货大楼有了。”
这个年代将校呢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贺世昌有,她之前眼馋过,可惜只有男款,她根本穿不了。
宋微鱼掏了钱,指了指墙上,“我觉得你更适合旁边的短款,穿上一定利落又精神。”
原本她是好意,接过干部头女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留下宋微鱼原地尴尬。
售货员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瞧她那一副神气德行,谁怕她啊,她有后台我没有,切。”她接过钱夹起来抬手把单子顺着铁丝滑到收银台,“老妹,你就多余跟她说话。”
宋微鱼笑笑没说话,她一直知道这边的人都爽利,但没想到这么爽利。
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进心里,宋微鱼拎着战利品回到招待所。
进了招待所就看见在大厅里的陆淮之,他换上了军装,板正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
宋微鱼在门口歪头看着这个严肃的男人,笑了。
不说陆淮之其他条件,就这个外形也引人注目,估计部队里不少小姑娘上赶着给他几个孩子做后妈呢。
宋微鱼转头想想自己,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先把这几年过去才是正事。
如果他实在合自己的胃口,发生点什么她也不介意。
宋微鱼一进门陆淮之就看见了,看她站在门口没动,他起身走过去,十分自然地接过宋微鱼手里的袋子,带着她往楼上走,“吃饭了么?”顺带把带的礼物拿出来。
东西都在宋微鱼房间,陆淮之就算想提前拿出来也没办法。
宋微鱼:“吃了点,不过折腾一趟又饿了。”
陆淮之低头看了她一眼,“有包子,就是有点凉了。”
“没事儿,吃一个凑合凑合就成。”上了楼,到了宋微鱼门口,宋微鱼拿出钥匙开了门,“路上吃就成,你先把礼物拿下去吧,我再收拾下。”
“好。”
陆淮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又拎起宋微鱼早就准备好的大前门茅台酒还有点心盒子。
他刚才买的肉放在他屋里,顺带就能拿上。
“我在楼下等你。”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九点半,到孩子们的外家十点。
宋微鱼把大棉裤脱下来换上新买的毛线裤,再穿裤子就舒服多了。
陆淮之前岳父家在老城区,离火车站不远,坐无轨电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下了车,陆淮之带着宋微鱼左拐右拐走了五分钟左右,来到了一条胡同里,“胡同最里边那家就是了,陆烁的姥姥是个很严厉的人,要是说了你不爱听的话,请你见谅。”
宋微鱼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要见谅,我一没吃他家的饭,二她带的是自己女儿的孩子我不欠她的,她凭什么对我口出恶言,我希望你明白,我这个人脾气就是这样的,不惹我的你好我好大家好,没事儿找事儿的我也不惯着。”
她又不是什么讨好型人格,没道理哄着一个不认识的老太太。
陆淮之知道她的脾气不好,但之前一直对着的是贺家,他没有多少感触,现在怼到自己眼前了,才知道这人说话是有多气人。
完全没办法讲道理,他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劝导,“他们带大了几个孩子,看在几个孩子的面上,你且让让。”
宋微鱼没说话,陆淮之说的道理她都清楚,孩子们在这儿过得好,不用带走,为了几个孩子也得好声好气地说话,孩子过得不好,他们要带走的话,以后孩子们还是会跟外婆家联系,她闹得太僵几个孩子夹在中间日子不好过。
不过刚刚她才说了硬气话,这会儿让她服软是不可能了,“看情况吧。”
紧接着陆淮之就见宋微鱼像只神气活现的小凤凰,仰着头,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前敲门。
他虽然没见过凤凰,但是如果凤凰在世的话,估摸着就是宋微鱼这个傲娇的模样。
敲了两下门,就听到院子里响起腾腾的跑步声,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黑色油漆的木门被打开,紧跟着探出一个圆寸小脑袋。
见到门外是陌生人,小脑袋先是一愣,然后歪着小脑袋上下打量宋微鱼,“你谁啊?”
“宋微鱼。”
“不认识。”没听过这人的名字,陆灿想也不想的直接关门。
宋微鱼没想到这小朋友二话不说就关门,赶紧伸出手拦住,“我跟陆淮之一起来的。”随后伸手朝落后两步的陆淮之招了招,“你倒是过来说一声啊。”
就这么老神在在地站在那看着她被欺负。
陆淮之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自家老二,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宋微鱼召唤。
他叹气,随后愣了下,他发现最近叹气的频率也太高了点。
没等他上前,圆寸小脑袋一听陆淮之的名字,“唰”一下就把门打开了,大步迈过门槛,站在台阶上往外看。
宋微鱼明显看到圆寸小脑袋见到陆淮之的那一刹那眼睛直放光,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爸爸!”
陆灿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在外公家门口看见了他消失已久的老爹,他小跑到陆淮之身前,一把抱住男人的大腿,仰着脑袋艰难地看着他,“爸爸,你是来看我们的么?”
陆淮之腾出一只手,蹲下身一把抱起陆灿,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你大哥呢?”
陆灿被爸爸抱在怀里心里美得冒泡,怕被人笑话,抿着唇角不敢笑出来,“大哥哄老三呢。”
陆淮之皱眉,他记得陈梦不是说找了乡下的亲戚照顾几个孩子么?
事情好像跟他从陈梦口中得知的不太一样。
第十六章
陆淮之忍不住看了眼旁边安静的宋微鱼,把陆灿放下,“走吧,带爸爸去见见外公外婆。”
陆灿被爸爸放下心里好一阵失落,不过得知爸爸不是打个照面就走他又开心起来,小手拉住爸爸的大手,“姥爷在画画,姥姥在看书,爸爸我带你进去。”
越过宋微鱼的时候,陆淮之拉了拉陆灿的手,给他介绍,“陆灿,这是宋,”他看了眼宋微鱼姣好又朝气蓬勃的面容,那句姐姐到底没说出口,“宋阿姨。”
陆灿抿了抿唇,虽然姥姥早就跟他说过以后爸爸肯定还会再娶,可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眼前的女人眉目如画,笑容浅浅,可陆灿就是不想喊人,只执着地看着陆淮之。
一年见不了两次,陆淮之不想跟孩子发火,晃了晃他的手。
陆灿低了脑袋,小声地喊了句:“姐姐。”
说完松开陆淮之的手,头也不回地往院子里走,圆滚滚的后脑勺上写满了不高兴。
陆淮之:“……”
这熊孩子生怕老爹不知道他比宋微鱼大好几岁是吧。
宋微鱼倒是爱听,叫姐姐多好啊,她现在才十九岁,多么年轻啊,就应该叫姐姐,叫阿姨才是把人叫老了。
瞪了眼不明所以的男人,宋微鱼笑着朝陆灿跑去。
“你叫陆灿。”
“我叫宋微鱼,你叫我姐姐就对了。”宋微鱼也不管陆灿搭不搭理她,“你对你妈妈的新丈夫也这么抵触么?”
闷头往前走的陆灿猛地停住,转身瞪了眼宋微鱼,又看向宋微鱼身后的男人,长舒一口气,大吼道:“大哥,爸爸来了。”
宋微鱼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吼吓了一跳,不解地往后看。
陆淮之觉得真要把这几个活祖宗弄去随军,他可能要少活十几年。
“你说话别这么直接,他还是个孩子。”
陆淮之也自责,他之前没跟宋微鱼说清楚,“他妈妈不住在这边。”
不住这边,也就是那位和几个孩子的关系不好?
宋微鱼露出了然的神色,然后看了眼陆淮之。
陆淮之默了默,他怎么就觉得宋微鱼眼神里带着同情呢,是同情没错吧?
宋微鱼就是很同情这个专业能力一流,生活能力白痴的男人,孩子的亲妈不住在一起,孩子的情况是从孩子亲妈嘴里得知的,中间过了几道手,孩子的真实情况真能跟孩子妈妈说的一样吗?
“你发现没,你家老二的袖子硬得跟铁一样。”她都不用上手摸,一看那亮得发光的模样就知道,这衣服的嘎嘣硬了。
还没有看到陆淮之的其他两个孩子,她就大差不差的能确定几个孩子在外家过得也就一般,
其他的,她只这一面也不能确定。
陆淮之一愣,他确实没看到这些细节,他表情不自然,“男孩子难免养得糙点儿。”
“哦~”
宋微鱼笑了下没再说话,跟着陆灿往堂屋走去。
三个孩子外家的房子是很典型的北方院子,正房三间,东西配房各两间,靠近大门这边搭了个雨棚,下边堆着煤块,院子中间是一小块菜地,因为太冷的原因现在里边荒着。
陆淮之不明白她那句哦是什么意思,想要问问,结果陈家老太太听见声拉着老爷子出来看看什么情况。
老爷子手里还拿着毛笔,看到大包小包的陆淮之之后,神色一僵,随后笑着打招呼。
“淮之来啦,怎么没提前打个电话,好让你大哥去火车站接你。”说着又扫了眼一旁靓丽的女人,眼神里闪过了然,“外边太冷,赶紧进屋。”
陆淮之的心思现在想的全是三个孩子,没看到陈老爷子脸上的表情。
不过宋微鱼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当下觉得这次行程应该不会枯燥了。
陈老爷子说话的时候,陈老太太也在隐晦地打量宋微鱼。
两人进屋,陈老太太笑着从柜子里拿出一袋茶叶,“淮之还是老样子六号茶,这位女同志喜欢喝什么茶?”
宋微鱼正在打量堂屋的环境,听见老太太的话,不在意地摇头,“白开水,谢谢。”
喝了茶水晚上她就甭睡觉了。
陈老太太被宋微鱼的不客气噎了下,她也就是客气客气。
给两人倒好水,陈老太太坐在陆淮之身边,看着气度不凡温文尔雅的前女婿,老太太心里闪过遗憾。
当初闺女闹离婚她跟老伴都不同意,要不是出了那事儿,他们怎么也不会放过这么个前途大好的女婿。
“孩子们念叨你好久了,这下好了,你来了几个孩子也高兴,”老太太满头银丝,慈眉善目,让人不自觉放下心防。
“伯母,我这次是来看看孩子们的,”他歪头看了眼外边,“陆烁兄弟三个让您跟伯父费心了。”
陈老太太在听到伯母两个字的时候,神色难免失落,只是提到孩子,她又打起精神,摇头道:“他们都是好孩子,没让我们费心。”
随着老太太的话落,一个小炮弹一样的人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抱着个小萝卜头的陆灿,看到陆淮之之后走到他身边,叫了声:“爸爸。”
陆淮之点头应下,然后仔细打量眼前的大儿子——陆烁。
陆烁今年九岁,长相简直就是陆淮之的少年版,跟陆淮之脱了个影,身高倒是不随亲爹,目测怎么也就一米二撑死了。
陆淮之想了下自己九岁的身高,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变了又变。
再看陆烁身后抱着老三的陆灿,他眼神中的不悦几乎要溢出。
伸手接过老三陆煜,还没抱进怀里一股骚气味儿就呛进他的鼻腔,他看了眼陆灿,难不成老三尿了还没换?
宋微鱼看他僵硬住,还以为他不会抱孩子,探过头去看了两眼。
怀抱里抱着的这个老三虽然还小,但是已经初具模样了,“怎么了?”
陆淮之摇摇头,把老三抱紧,随后看向陈老爷子,“伯父,这次我来是要把三个孩子带走的。”
第十七章
陈老爷子脸色一变,强忍着骂人的冲动,扯了扯嘴角,“这事儿你跟小梦商量过么,她同意了吗?”
陆淮之:“抚养权是我的,不需要跟她商量,”随后问身前的陆烁,“照顾你们的人呢,叫她过来,我有话问她。”
这话一出,陈家老俩齐齐变了脸色。
陆烁不相信这次他爸真是接他们走的,面带疑惑地看着陆淮之:“什么照顾的人……”
“小烁,你去里屋给你爸爸和阿姨拿姥姥前天买的点心去。”陈老太太打断陆烁的话,“照顾他们的那个人我做主让她回去了,照顾得太不仔细,差点儿把小煜摔了。”
陆淮之什么出身,能看不出这里边的猫腻么,他没发作,而是笑了笑,“那现在谁照顾他们?”
要是熟悉他的兵在的话,看见陆淮之的笑容一定魂儿都吓飞了,老大板着脸一切好说,一旦皮笑肉不笑,有人就要倒霉了。
陈老太太笑容僵了下,随后低头笑笑,“还能是谁啊,你大嫂二嫂轮着照顾,一人一个月。”
“我记得大嫂在纺织厂上班,二嫂也有工作,几个侄子都是您跟伯父带大的。”陆淮之端起茶杯,拿起杯盖抹了抹茶沫子,轻啜一口,然后看向陈老太太。
宋微鱼在一边儿看着陆淮之这个做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三个孩子的舅妈看中了孩子们的生活费,想要分一杯羹,他实在没必要拐弯抹角的说,毕竟对方可不是什么善茬。
站在一边儿的陆灿一脸似懂非懂,忍不住挠了挠头皮,“姥姥,摔过小煜的是大舅母,二舅母上次也差点儿把小煜扔出去,还是大哥接住的,那次还把胳膊摔折了,姥姥你记错了吧?”
“嘭”。
陆淮之把水杯蹲在茶几上,看向陆灿,“以前没有单独照顾你们的表姨?”
“啥表姨,来打秋风的吗?”陆灿摇摇头,他正是学舌的年纪,他学着陈老太太平日的模样,拢了拢没有的头发,一脸不屑:“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再上门来陈国栋你就给我滚出去。”
陈国栋就是陈老爷子的大名。
陆灿天真无邪的表演让屋里一众人变了脸色
宋微鱼眉眼弯弯是被陆灿惟妙惟肖的动作逗的,这原来是个活宝啊。
陆淮之脸色沉下来是懂了话里的意思。
陈老爷子和陈老太太变了脸色是因为这事儿陆淮之根本就不清楚,而且每个月还给着保姆钱。
三个孩子的生活费加上保姆费用陆淮之一个月给120块钱,在这个人均工资不到三十的年代,每月的120块钱是一笔巨款,以前陈梦跟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两个儿媳妇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昧下这笔钱。
可是陈梦再婚之后就搬了出去,陈老爷子还指着两个儿子养老,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可能驳了儿子的意思。
再说了,这钱给谁不是给,还不如便宜了自家人。
到底是经历许多风霜的老人了,陈老太太很快镇定下来,低头抹了抹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满心的委屈,“淮之,我们也是觉得外人到底比不过自己人,你大嫂二嫂你也了解,都是勤快人,待三个孩子那是跟自己的孩子一样的,小旭吃什么,几个孩子就吃什么。”
“这些年你不在,家里大大小小都把几个孩子放在心尖上疼着,那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点儿你是知道的啊。也是我们小梦不知好歹,你这么好的丈夫,她非得闹着离婚。”
宋微鱼听到这儿笑了,这老太太不去唱戏真是屈才了。
陈老太太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你陆淮之只管生不管养,孩子从小就是在外家长大的,他们费心伺候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这个份上,你就不应该计较保姆的事儿了。
要是不知道陆淮之每个月都给孩子们“巨额”生活费,宋微鱼还真的以为陆淮之是个不知好歹,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人。
陆淮之没说话,但是浑身紧绷,从他抽动的腮帮子看也知道他现在气得不轻。
陆灿杵在一边,看看他爸,又看看他姥姥,指了指陆淮之怀抱里的老三,对姥姥的话一脸认同,“爸爸,姥姥说的是真的,你看老三的包被,大舅母特意买的新棉花新布给做的。”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陆淮之低头看了眼这个骚气的包被,眼前一黑。
这个包被不知道用了多少个年头,上边补了好几块不同的布料,一看就不是新做的。
一个奶娃娃他每个月给二十块钱的生活费,他们就给孩子用这样的东西,他现在恨不得一枪崩了那个相信陈梦鬼话的自己。
陈老太太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悄摸地瞪了陆灿一眼,这孩子从小就嘴快。
她磕磕巴巴地解释,“那个,孩子舅母是个会过日子的,去国营商店买的碎布头拼的被面,一点儿也不比新买的被面差,你摸摸都是好料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哄这个小外孙子了,儿媳妇不在的时候就是陆烁和陆灿哄着,她哪儿知道陆煜的包被都骚气得让人喘不过气了。
陈老太太不提还好,一提陆淮之更自责了。
陆淮之伸手打断了陈老太太的话,转而看向陈老爷子,“伯父,这些年陈梦带着几个孩子确实打扰你们了,这次我回来把几个孩子接走也是为了减轻你们的负担。”
陈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半晌之后才道:“是我们没有照顾好几个孩子,你埋怨我们是应该的,但是陈梦为了几个孩子付出了多少,你应该也清楚。”
陆淮之带走孩子已经是定局,他们之前瞒着陆淮之没有请保姆的事儿人家已经知道了,就算孩子没在陈家受委屈,他也不会把孩子留下了。
他看了眼一旁像是听故事一样的小姑娘,陆淮之再婚了,他们唯一的借口也没有了。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陆淮之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得到一个承诺。
第十八章
只是陈老爷子还是低估了陆淮之。
“当初结婚的时候,陈梦不愿去西北嫌弃西北荒凉,想要回家来,我同意了,她说随军没自由不想去,我同意了,她要离婚,我也同意了。”当初该调查的都调查清楚了,他不想让孩子知道他们的母亲并非他们想的那样美好。
孩子从小在阳城长大,离婚的时候为了孩子,他考虑到自家的情况就同意了。
陈老爷子知道他的目的落空,仍不死心,“淮之,我知道你心疼陈梦,但是这么多年逢年过节的别人家都能团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只有陈梦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可能也是太寂寞了,她才会走错一步。
陈老爷子现在舍了一张老脸,也是为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不争气,他自然要为他们多考虑。
陆淮之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正要张口,就被一边忍不住的宋微鱼按住了。
“你先等等。”
人情债最不好还,难不成以后过日子的时候她还要顾及陆淮之的前妻一家。
“伯父,今天的事儿本就轮不到我插嘴的,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说淮之几句,”宋微鱼不撒泼的时候还是很唬得住场子的,她神色正了正,“您老说了这么多,我听得心里也难受,您家女儿确实受了许多委屈,这事儿是淮之不对。”
忍不住直起腰的陈老爷子:“……”
轮不到你说,你也没少说,又不能缝上你的嘴,但是陈老爷子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话可能不会是他想听的。
果然宋微鱼下一句就让他沉了脸,“淮之错就错在不应该把全部的津贴寄回来,他应该把人接到身边随军才对,孩子妈妈想家算什么,重要的是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这才是一个母亲应该做的。”
“想想也是难过,过年过节战友都有个知心人关心,我们淮之却在自责没办法跟孩子们团聚。”
这话完全是把陈老爷子之前说的话又丢回了他脸上。
什么不能团圆,这不是您闺女自找的么,倒是怪起陆淮之了。
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男人给她挣钱去她又嫌弃不在身边,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孩子有钱没爹,结婚之后不用伺候公婆,生活在父母身边,她的生活是多少人想要却得不到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年代多少人想嫁个当兵的都没这个门路。
做人不能既要又要。
宋微鱼对于婚姻就三条,一性二钱三情绪,给不了性就给钱,要么就是自身能力超群不需要男人的工资,那你就可以要求男人给你提供情绪价值。
如果这个男人能给你安稳的生活,每个月固定给你的钱让你超过这个年代百分之九十的已婚女性,那你就要学会独立自主,自己给自己创造情绪价值。
有钱有时间,多关心多爱自己难道不好么。
如果一个男人给不了你钱也给不了你性,还给不了你情绪,那不踢了他留着过年吗。
显然,陆淮之属于无法提供性,也无法提供情绪价值的人,这跟他的职业属性有关,但也不是克服不了的事情,陆淮之的津贴不低,九年前他的津贴就已经比普通工人高了,有生理需求完全可以随军。
据她所知,陆淮之最开始就是在阳城军区贺世昌手底下当兵的,结婚后一年陆淮之就调到西北军区了,再后来又调去蓉城军区,两个人就处在两地分居的状态。
可是陆淮之结婚前就当兵了,陈梦也是知道这点的,受不了分离就不要选择做军嫂,军嫂不是这么好当的。
陈老爷子脸黑了,当初他也劝过陈梦,可惜陈梦从小就被宠坏了,根本就不听父母的意见。
宋微鱼才不管陈家老两口怎么想的,反正这个人情不能欠,“敢问大嫂每个月的工资多少,三个孩子每个月六十块的生活费恐怕还得让大嫂填补,这也是我们的不对。”
这会儿陆烁取了点心回来,听到宋微鱼的话,小脸一沉,跟陆淮之一个模样,“阿姨,我跟弟弟的生活费每人每个月五块钱。”
姥姥说了,他爸爸以后还要存钱娶新媳妇,不能给他们太多生活费。
宋微鱼笑了,看着骤然变色的老两口,心里给陆烁点了个赞,脸上却装作一脸震惊,一把拍在陆淮之的后背,“好啊,原来你都是骗我的,你怎么跟我父母说的,结婚之后除了每个月给孩子的六十块钱不能变,其他的津贴都交给我!”
宋微鱼一脸的悲愤,好像今天陆淮之不把话说清楚,她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陆淮之被宋微鱼一巴掌拍得五脏六腑都震了震,知道她是在演戏,但手劲儿也太大了。
陆灿瞪大眼睛,“六十块钱好多的吧,大哥,比咱们的十五块钱多了好多吧?”
陆烁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点了点头,可不是多么,他大舅母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五块钱,大舅是个临时工一个月十八块钱,两人加起来都没有他们三兄弟的生活费多。
看来是有人咪了他们兄弟的生活费啊。
三个孩子不可能跟母亲还有外家老死不相往来,陆淮之只能安抚宋微鱼,“没骗你,”又觉得太干吧,又补充,“从今以后孩子就在我们身边了,用钱都会跟你说一声。”
宋微鱼生气的眉眼瞬间缓和下来,陆淮之不信任她是应该的,他得保证他孩子的生活,然后才是他们两人的生活。
脑子清醒点儿是好事儿。
陆烁和陆灿互看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兴奋。
他们真的可以跟爸爸一起走了么?
陈老太太在旁边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就算是个傻子也听出这两口子的意思了。
陆淮之是军官,现在都是团长了,就算不能让他欠下人情,也不能得罪,“淮之,老头子也是心急,你也知道,我们岁数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没了,最不放心的就是几个不成器的孩子,咱们也没别的要求,以后啊,真要是碰上他们有什么难处,你伸伸手拉一把。”
陈老太太把话说明白,陆淮之也没法儿拒绝,“伯母你放心,陈梦是孩子们的亲生母亲,大哥二哥是孩子们的亲舅舅,他们只要不是作奸犯科,违背我原则的事儿,我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
道儿他已经画出来了,就看他们是不是往人道里走了。
陈老太太颔首,也知道陆淮之是看在孩子们的面子,再要求其他就得寸进尺了。
“那我给你收拾下孩子们的东西。”说完,她站起身,拉着陆烁和陆灿朝西配房走去。
第十九章
陈老爷子刚才被宋微鱼下了面子,也不说话了,坐在椅子上沉着脸喝水。
宋微鱼抬了抬下巴,示意陆淮之看看怀里的孩子,刚刚说话这么大声音,这孩子都没被吵醒,是不是晕过去了?
陆淮之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向怀里睡得香甜的老三,脸上的表情僵住。
说实话,几个孩子他都没管过,陆烁刚出生的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风声鹤唳,他是给陈梦请了保姆照顾孩子的,到老大五岁,老二一周半的时候,外边儿的苗头不对,这才把保姆辞退,转而找了个陈梦的亲戚来照顾孩子。
陆淮之每次都是匆匆回来,待不了两天就走了,孩子他带得太少。
这会儿陆灿脸蛋红嘟嘟,小鼻子随着呼吸一张一合,嘴边还有亮晶晶的口水,正是睡得酣甜。
他把孩子朝宋微鱼的方向歪了歪,拿出一只手,指着老三的鼻子,“有气儿。”
宋微鱼上辈子根本就没接触过小朋友,更加不会带孩子了,她仅有的经验都是原主的记忆,理论和实践到底是有区别。
“小男孩儿不能捂着,上火就容易生病,你把被子给他往下拽。”宋微鱼指了指陆老三的小红脸蛋,一本正经地说。
“是吗?”
陆淮之半信半疑地把包被往下拉了拉,找到陆老三的小手摸了摸,确实有些濡湿。
宋微鱼看着居然真的出汗了,一脸傲娇地看着陆淮之:“你在部队没带过孩子,不知道正常。”
这点儿陆淮之反驳不了,点了下头,又问:“你带过孩子?”
“指导过这么几个。”
陆淮之不禁看她,真没看出来,这么个娇气的女同志居然还带过孩子,经验还很丰富。
“这次把孩子带回去,以后就麻烦你了,”陆淮之有些犹豫,“你会做小被子么?”
宋微鱼睨了他一眼,“干嘛?”
陆淮之指了指陆老三的包被,压低声音,“味儿太大了。”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现在都是臊气的。
宋微鱼嗤了一声,她就在他身边儿,早就闻到了,“什么时候的火车票?”
“今天晚上。”陆淮之原本也没准备呆多长时间,“从这边儿咱们要到京城换车,你要不要回家一趟?”
宋微鱼想也不想地摇了摇头,“没必要。”
贺世昌都答应她了,等贺广陵和贺睢宁的钱汇过来,会电报联系汇给她。
陆淮之:“其实回去看看也有时间。”
他是因为家庭原因跟家里闹掰了,宋微鱼却不同,刘芳虽然拎不清,但是还有贺世昌和贺雪庭盯着,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宋微鱼勾了勾唇,神色颇为不屑,“他们这会儿可顾不上我,贺家的热闹还有的闹。”
她是傻了才回去蹚浑水。
陆淮之嘴巴动了动,对上宋微鱼漠然的眼神,到底没再劝,他自己跟家里都掰扯不明白,哪儿来的立场劝解宋微鱼。
想到自己从未说出口的原生家庭,陆淮之莫名心虚气短。
“以后还是多考虑下咱们自己吧,你是有媳妇儿孩子的人了,有这个时间心思多往家人身上放。”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咱们这一路的三天三夜,一会儿回招待所,两个大的看着老三,你得跟我去买些东西。”大的都好说,怀抱里这个小的才是不好弄的。
包被要做新的就得买棉花和布料,这会儿她再次庆幸贺世昌给了她那么多的票据。
宋微鱼是为了自己的孩子,陆淮之自然不会拒绝。
好在陈老太太那边儿收拾得也挺快。
没一会儿,陆烁和陆灿一人背着个大包袱回来了。
陆烁板着脸站在门口,对屋里说:“爸爸,我们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陆灿在一边儿不住地点头。
宋微鱼看着他俩身上的包袱一愣,随后笑着说:“咱们这次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探望你外公外婆,春夏秋冬的行头都得带上。”
陆烁面无表情,指了指后背的包袱,“都在这儿了。”
他的衣裳是表兄穿小了的,等他穿不得了再给陆灿穿,陆灿穿不了的衣裳下边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等着,哪儿有这么多衣裳要带,能穿的就是冬天的两身衣裳,其中一身还穿在身上了。
宋微鱼看着那磨破边的袖口默了,然后眉眼弯弯地安慰两个大的,“没事儿,你爸说了给你们买新衣裳,咱们去百货大楼买,一人买两身。”
陆烁望向陆淮之,见他点头之后,终于有了个笑模样,“谢谢爸爸。”
陆淮之看着孩子拘谨的笑容满心酸楚,抱着孩子走到陆烁身边,接过两兄弟身上的包袱,“跟姥姥姥爷告别,咱们走了。”
陆烁避开爸爸的手,指了指他怀里的小弟,“爸,你抱着老三吧,我自己背,不重。”
随后带着陆灿跟姥姥姥爷告别。
陆灿一脸兴奋,要不是大哥拉着他,估计都能飞到天上去了。
陈老太太见两兄弟这么开心,心里不痛快,嘴上唠叨着:“外甥是狗吃了就走,老话是一点儿都没说错啊,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记得要想姥姥姥爷啊,有时间给家里写信。”
陆灿都要跟爸爸走了,自然不会跟老太太犟嘴,咧着小嘴笑着哄她,“姥姥是最好的姥姥,我跟大哥走到哪儿都不会忘了姥姥姥爷的,我爸要是给我买了好吃的,我肯定给姥姥留着。”
陈老太太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笑骂:“你这皮猴子,姥姥等你这口吃的还不得下辈子啊。”到底是养在身边的孩子,真要分别的时候还是舍不得的,老太太眼含泪光嘱咐陆淮之,“三个孩子都是好的,你好好对他们,他们真要是不听话了,你就给我们送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老太太看了眼一边儿笑眯眯的宋微鱼,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陆淮之点头应是,随后怀里抱着一个,手里拎着一个离开了陈家所在的胡同。
等晚上陈家两对夫妻回来发现孩子被陆淮之接走怎么闹腾那就另说了。
到了招待所先去了陆淮之的房间把东西放下,半路上陆老三就醒了,不哭不闹特别乖巧。
把孩子放在床上,陆淮之和宋微鱼两个大眼瞪小眼。
陆淮之是知道该给孩子看看要不要换尿布,但是不知道怎么换。
宋微鱼则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理论知识一堆,动手就废。
最后还是陆烁看不下去,伸手把两人巴拉到一边,动作熟练地解开老三的包被,摸了摸他的尿布,确定没有温乎的湿感才轻轻地取下尿布,然后一只手托着陆老三的脖子,一只手拖住屁股,把老三抱到怀里之后,他坐在床边,分开老三的两条细溜溜的小腿,嘴上还打着口哨。
陆老三陆煜知道哥哥在把他尿尿,没一会儿小鸟就翘起来呲了老远。
尿完之后还挺了挺小身子。
陆淮之赶紧从陆烁手里接过小儿子,把孩子放到床边,学着老大的样子笨手笨脚地给老三垫上尿布,一边儿的陆灿早就在弟弟尿完就去厕所找了个墩布,动作熟练地把地拖干净。
小的收拾好之后,宋微鱼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爷们儿四个,“走吧,去买衣裳。”
一次性买了六套,三套下了火车穿,三套洗了之后作为过渡,等到了地方还得给三个孩子各做两套换洗的衣裳。
也就是宋微鱼讲究,现在一般家庭的孩子都是两套衣裳换替着穿,哪儿有这么多布票祸害。
紧跟着宋微鱼买了一斤半棉花,一块红格子棉布,又买了六双鞋,三双单鞋,三双夹棉的。
就这么一会儿宋微鱼就跟撒钱一样,钱流水一样地花了出去。
第二十章
陆烁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不禁偷偷打量宋微鱼,这女人是不是傻?给不是亲生的孩子买了这么衣裳,真就一点都不计较?
陆烁想到之前从胡同口听老大娘侃大山,老大娘说后妈没有一个是真心对继子继女的,他觉得有道理,想当初他妈给他买了两双袜子,那个新老公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想来他爸新找的这个女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这女人一定是心机深沉的,现在当着他爸爸的面对他们好,等他爸上班去,还不知道怎么虐待他们兄弟呢。
以后还是得多注意点,不能让这女人单独跟他们兄弟其中的一个在一起。
还有,一下子买这么多,这得花多少钱啊,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
宋微鱼可不知道她在陆烁心里已经妖魔化了,她还在买买买,蓉城军区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如何,想来也有军人服务社,她只需把日常用的洗漱用品给几个孩子准备出来。
她又买了牙刷牙膏,擦脸油,毛巾等,生活用品置办齐了,这才回到招待所。
回到房间,她把东西整理了一下,原本要扔的大棉袄留了下来,今天棉花还是跟人抢的,宋微鱼也见识到了物资的紧缺,这棉袄还是留着到了那边拆了做个小褥子吧。
她把送陈家的茅台酒大前门都塞在行李袋里,点心盒子就放在最外层,火车上给孩子们吃。
收拾好之后,她拎着行李袋去了陆淮之的房间,把三个孩子的新衣裳也放进行李袋里,看着眼巴巴的两个大的,她指了指外边,“咱们晚上得坐火车,火车上脏得很,你们就先穿着旧衣裳,等到了地方,咱们修整的时候再换干净衣裳。”
至于老三,“我把我的旧秋衣秋裤撕了给他做尿片,跟两个哥哥一样,都先将就着吧,保证屁股淹不着就成,一会儿我给他做个包被,等下车再换。”
陆淮之一直不说话,宋微鱼剜了他一眼,“你有意见?”
“没有。”陆淮之摇头。
宋微鱼:“那行,咱们先去吃饭,然后睡个午觉,醒了之后就要去火车站了。”
陆淮之没有异议,看着宋微鱼出门的背影,他心里有些庆幸。
宋微鱼虽然娇气泼辣,但是人不错,孩子的事儿她要是不提,他还蒙在鼓里,虽然对他不怎么样,但是对孩子好,他也能对她好一辈子。
吃完饭宋微鱼回了房间,把刚买的红色格子布还有棉花放床上,又拿出她之前在京城配置的针线包。
她上辈子在米兰学的服装设计,做个小被子这种没有含金量的活儿还是手到擒来的。
确定好尺寸之后,先把两边缝上,再反着掏出来,把棉花一层一层地续上,直到用完这一斤半棉花,续完棉花再沿着被角把另一面翻出来,小孩子脚趾小,睡觉没样,大针脚的话孩子的脚趾难免戳进去,为了安全起见,她用的都是小针脚。
不到半个小时,陆家老三的小包被就做好了。
宋微鱼收拾好针线包,躺在床上,失神地望着泛黄的天花板。
从贺家出来,贺世昌给了她三千块钱,贺雪庭这个大姐给了她一千块,附带一个小布包。
小布包昨天晚上她已经看过了,是各种各样的票据,布票不多,全国粮票有一些,其他都是生活用品票,其中还有张自行车票。
还不知道贺广陵和贺睢宁给她汇了多少钱的情况下,她现在手头能用的钱已经有四千块了。
这在现代没有多少钱,但是这是七十年代,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多块,她手里的钱已经是笔巨额财产了。
今天上午买了许多东西,花了不到两百,她决定手里的三千八百块钱不动,这是她给自己的后路,等大环境好了,她跟陆淮之还是合不来,那就离婚去南方重操旧业。
只是坐吃山空不是她的风格,到了蓉城之后得找个工作才行,也不知道蓉城军区对军属的工作有没有安排,明天的问问陆淮之。
下午睡了个好觉,等三个孩子醒了之后,宋微鱼和陆淮之这次除了大包小包,还带着三个孩子往火车站走去。
上火车之前,宋微鱼把行李绑在身上,手里紧紧地攥着陆灿和陆烁的手。
“哎,你轻点,攥疼我了。”
陆灿挣扎着让这个女人放开他,在招待所的厕所里大哥都跟他说了,这个女人心机深沉,让他离远点,当然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首先,我不叫哎,其次,你们爸爸已经打了结婚申请,马上就要跟我结婚,我以后就是你们的后妈,你们对我的称呼可以是姐姐,可以是妈妈,也可以是阿姨,我都不介意,但就不能是哎。”
宋微鱼指了指火车站外边,“你们的妈妈有了新的家庭,照顾不了你们,所以你爸爸就找到了我,以后咱们四个就互相照顾了。”
两个小孩满脸疑问,不是应该你照顾我们么,怎么还互相照顾了?
陆淮之则是被她的厚脸皮震惊了,他们俩到底因为什么走到一块,孩子不懂,她还能不知道,怎么还是他找的她呢?
“所以一会儿上了火车请听话,要不然丢了哪个你爸爸都会伤心的。”
陆灿不挣扎了,他其实也知道爸爸手里抱着弟弟,身上还捆着行李,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拉他。
但他就是讨厌这个女人,想要给她添堵。
“你能保证对我们好么?”一直没说话的陆烁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宋微鱼问。
“怎么样算好呢,每天穿干净的衣裳,每天吃肉还是不用你看孩子可以去上学跟小朋友一起玩算好,还是要把你们兄弟三个养得白白胖胖算是好?小子,你这个好的范围也太宽了。”
陆灿眼睛一亮,歪头问,“真能每天吃肉?”
第二十一章
原本陆淮之在一边儿安静地听宋微鱼跟两个小子沟通,但这会儿听见老二满怀期待的询问,好像一下戳了他的心窝子,酸疼不已。
按照他给三个孩子的生活费,再加上孩子们每个月分下来的口粮,就算不能天天吃肉,也缺不了嘴。
还没生老三的时候,他更是把全部津贴都汇给陈梦,除了保姆的费用,还能剩下一百块钱,这一百块钱足够他们娘三个吃好喝好了。
肉票他也没少往回寄,可是他的孩子还是为了一口肉满怀期待地问一个刚见过一面的人。
之前他只以为孩子们就是穿得有点脏,毕竟两个嫂子都是上班,自己也有孩子,照顾孩子能照顾到哪儿去,今天看陆烁熟练地照顾老三就知道平日里这些活儿也是他做的。
有保姆照顾的孩子都是干干净的,没有一个跟自家孩子一样,他给了钱,陈梦把钱给了兄嫂,委屈了他的孩子。
陆淮之跟陈梦结婚他自觉自己无法全然照顾家庭,所以在物质上极大的满足陈梦的需求,陈梦最开始也是很疼爱陆烁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变了。
也可能是他长年累月的不见人影,让陈梦后悔嫁给他,也可能是深夜一个人带孩子的无力让她憎恨陆淮之,反正最后他们离婚了。
之前的一切他本来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现在看着这两个孩子,再看怀抱里瘦瘦小小的老三,他第一次这么厌恶一个人。
宋微鱼见他神色微变,倒没有幸灾乐祸,只是开心地跟陆灿说:“你爸爸每个月给你们的生活费是六十块钱,按照这个标准,就算不能顿顿吃肉,隔三岔五也是没问题的,至于能不能天天吃肉,那就得看你爸爸的本事了。”
她没有算计过陆淮之手里的钱,但是之前他也说过,每个月给孩子汇六十块生活费之外还给着保姆费用,这一个月支出近一百块,他就算能存钱,一个月存五十,离婚两年手里怎么也得有点存款。
所以她决定还是按照之前的标准给孩子们生活费,用不完的给他们单独存起来,嗯,这一部分就让陆淮之存。
哎,她真是个绝世好后妈。
陆灿哪儿想得到这么多,转而仰着脖子看他爸,“爸,你能行么?”
男人,根本就听不得不行两个字。
陆淮之腾出一只手把陆灿的脑袋转向火车站,声音带着笑意,“爸爸努力。”
虽然现在也能让儿子吃上肉,但是儿子的期望怎么能让他失望。
这下陆灿高兴了,跟着爸爸真好啊,过不了多久就能天天吃肉了,要是后妈说的是真的,那以后他还能每天穿干净衣裳,还能去上学,想想心里就美得冒泡。
他看了眼有点紧张的宋微鱼,心道,她最好说到做到,要不然……
陆烁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但是他满足了,只要这个女人说的几条里能实现一条,他就能好好跟她相处,只是叫妈妈还是算了吧。
没人知道两个孩子心里是怎么想的,马上要检票了,宋微鱼拉着两个孩子,看着乌泱泱的人群,生怕把孩子弄丢。
上了火车,寒冬腊月宋微鱼硬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坐到卧铺上她抹了把汗感慨,“还好坐的是卧铺车厢。”
硬座那边她实在没办法想想要怎么坐一天一夜到京城。
陆淮之低头把老三放在床铺上,没说话,心里却松了口气,还好他托人买了卧铺票。
宋微鱼弯下腰看他。
陆淮之解包被的手一紧,随后把孩子往里边塞了塞,把老二喊过来,“你看着老三,我跟你大哥去打点热水。”
现在还没到饭点儿,等一会儿饭点打水的人就该多了,他们带了两个军用水壶,先打满。
这次陆淮之买了三张卧铺,宋微鱼还是睡中铺,两个大的睡一个下铺,他带着老三睡一个下铺。
陆淮之带着陆烁去打水顺便告诉他厕所在哪儿,宋微鱼则看着对面的陆灿,指了指窗户外边已经全然没有阳光的天色,“饿了吗,我给你拿点心。”
之前给陈家送的点心盒子她拿回来了,就在行李袋的最上边一层。
除了点心盒子,她还在百货大楼买了桃酥,火车站门口买了烤红薯和炒瓜子,再加上之前在京城买的大白兔,水果糖还有蜜三刀姜丝排叉,一路上缺不了孩子们的嘴儿。
陆灿可不是个客气的人,睁着圆滚滚的杏眼问宋微鱼,“你是真的想给我吃?”
宋微鱼知道这小孩不信任她,二话不说脱了鞋趴在中铺的栏杆上,拉开行李袋的拉链,从里边拿出京城买的点心盒子,递给坐着的陆灿,“拿着。”
陆灿没去过京城,也没见过京城的点心,他接过宋微鱼递过来的点心盒子还有些不敢置信。
真就给他吃了吗?
“真给我吃?”陆灿又问了一遍。
在陈家有了点心都是全家分着吃,陈家孩子多,再加上他们兄弟三个就更多了,买一斤点心回来每个人也就是甜甜嘴,再多的就没有了。
哪儿跟这个女人似的,一下拿出来这么一大盒。
宋微鱼摇摇头。
果然是骗他的,陆灿杏眼里闪过失落,等宋微鱼穿上鞋子坐稳之后,他抿着唇把手里的点心盒子递给宋微鱼,“呐,你要吃的话去一边儿吃。”
别在他眼跟前馋他。
宋微鱼笑着接过点心盒子,随手放在小桌子上,“谁说我要一个人吃了,我们是要等你爸爸和大哥回来一起吃,不过你现在可以打开挑选一会儿想要吃的点心。”
听了宋微鱼的话,陆灿心梗,原来刚刚是在逗他,这人怎么这么坏!
他现在想把点心盒子扔她脸上。
宋微鱼见他不动,以为他不爱吃点心,转而问:“你要不想吃点心我还买了橘子罐头,你吃吗?”
陆灿心疼,这女人什么时候还买了罐头,他怎么不知道。
好东西也不知道省着点吃!
大哥说得没错,这就是个败家娘们儿。
“都不吃?”
宋微鱼不解,她问过售货员,这些都是小孩子爱吃的啊。
“那要不要吃大白兔?”糖总得爱吃了吧。
“我—就—吃—点心!”陆灿这几个字说得别提多心累了。
这女人到底花了多少钱!
宋微鱼皱眉,这孩子难不成有口吃的毛病,怎么之前没发现,回来得跟陆淮之说说。
陆灿:你口吃,你全家都口吃!
陆灿生怕她再给拿出别的东西,满脸心痛的打开点心盒子,样式都没看清顺手就拿了一块,又飞快地把盒子盖上,然后左右瞪了一眼一直盯着他们的小年轻。
别以为他没发现,刚才坏女人拿点心的时候这个小年轻眼睛就放光。
宋微鱼见他手里攥着不吃,还以为要等陆淮之和陆烁,也就没劝。
等陆淮之和陆烁回来,陆灿像是小鸟一样扑向陆烁。
陆烁皱眉,把手里的军用水壶往旁边挪了挪,“咋咋呼呼的,烫了你咋整。”
陆灿嘿嘿一笑,然后张开小手,手里赫然是一块破碎的点心,“大哥,你吃。”
陆烁看向宋微鱼,宋微鱼正在把水壶放在窗边,背对着他们,嘴里还念叨着:“点心拿出来了,陆烁也吃两口,还得有一个小时列车员才开始卖饭。”
陆烁接过弟弟手里的点心,把手中的水壶递给陆淮之,又打开桌上的点心盒子给弟弟拿了一块,“吃吧。”
二弟一下午在招待所登高爬上的一会儿都没闲着,肯定早就饿了。
陆灿这次没有留着,而是张大嘴吃了一口,一口下去一半。
宋微鱼扭过身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陆灿的“血盆大口”,忍不住闭眼,心道等安顿下来怎么也得好好教几个孩子用餐礼仪。
这样的动作简直辣眼睛。
宋微鱼嫌弃得不行,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看着这孩子的德行,赶紧脱了鞋趴在中铺的栏杆上从行李袋里掏出一瓶橘子罐头又拿出一个搪瓷缸子。
站到地上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把手里的橘子罐头递给陆淮之,“赶紧打开。”
陆淮之刚看完小儿子,转身怀里就塞了瓶罐头,他挑眉,“我不吃罐头。”
宋微鱼翻了个白眼,拍了他一巴掌,“谁给你吃的,你赶紧打开,再不开你儿子就要被点心噎死了。”
说完还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嘴巴鼓鼓囊囊的陆灿,“点心这么干,你吃这么一大口,往下咽的时候不得噎死?”
第二十二章
陆淮之低头一看也吓了一跳,赶紧打开橘子罐头。
宋微鱼一看罐头打开了,立马接过来往搪瓷缸子里倒。
直到把糖水都倒进搪瓷缸子她才把罐头放下,端着搪瓷缸子递到陆灿身前,“喏,赶紧喝点水往下顺顺。”
陆灿这会儿已经被掖着了,正是不上不下的时候,赶紧接过搪瓷缸子小小的喝了一口,又小小的喝了一口,满脸痛苦地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一屁股坐在床铺上。
陆烁也吓着了,守在他身边,直到他完全咽下去才挪动脚步,他看了宋微鱼一眼,郑重地道了谢。
宋微鱼摆摆手,“下次一定要注意,总不能成为全国第一个被点心噎死的人,这是要上人民日报的。”
她刚说完这话,就听见低低的啜泣声,宋微鱼一怔,低头一看小孩儿正在掉金豆豆。
不会吧,小孩这么脆弱么,她就是开了个玩笑而已,人民日报才没工夫关心谁被点心噎死了呢。
“是不是嗓子疼啊,我就是一句玩笑话,怎么就哭了?”宋微鱼没哄过孩子,更不知道怎么跟两个大的相处,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用求救的目光看向陆淮之,陆淮之也麻爪了。
这孩子从来没在他眼前哭过,他也不知道怎么哄啊。
他正寻思怎么开口安慰一下陆灿,就听小孩开口了,说出来的话却叫陆淮之和宋微鱼牙根痒痒。
陆灿:“呜呜呜,不是嗓子疼,我是心疼。”
只见小孩心疼地抱着搪瓷缸子流眼泪,“多好的一瓶橘子罐头啊,我都没尝出味儿,就咽下去了。”
宋微鱼:“……”
陆淮之目色复杂,陆烁显然也没想到弟弟居然因为这个掉眼泪。
宋微鱼咬咬牙,怒了一下,也就是怒了一下,然后调整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不这么狰狞,“不至于,真不至于,就一瓶橘子罐头,你想吃搪瓷缸子里还有。”
陆淮之则是心疼,但是他是个不善言辞的父亲,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安慰儿子。
倒是陆烁接过陆灿怀里的搪瓷缸子,端起来尝了一口,然后面无表情地说:“还挺甜的,跟点心一样甜。”
这会儿糖都是限制供应,大家都想吃口甜的,所以厂家都很舍得下料,各种点心都甜得要命,橘子罐头的糖水也不能例外。
果然,陆灿顾不上感慨,一脸心疼地抢过搪瓷缸子,抬起来小小的尝了一口,随后笑得见牙不见眼,“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哎,真的跟点心一样甜。”
说完又咂么咂么嘴儿,“还是不一样的,糖水有橘子味,跟咱们吃的橘子糖一个味儿。”
陆烁见他不纠结了,面上带了丝很浅的笑容,“嗯。”
陆灿一通折腾把老三吵醒,陆淮之赶紧去哄孩子,宋微鱼也松了口气,拿起罐头递给陆烁,“老大,这个你跟弟弟分着吃了。”
陆烁看了宋微鱼一眼,默默接过,然后坐到陆灿身边,兄弟俩你一口我一口把一瓶橘子罐头吃完。
宋微鱼抬手看了眼时间,对两小子说:“一人再吃一块点心就不能再吃了,再半个小时就要卖饭了。”
就上车的这么一会儿,陆灿放肆地吃了点心,还跟大哥两个人吃了一整瓶罐头,他现在一整个满足。
不过就算这样也没忘了三弟。
别以为一点吃的就能收买他,真当他不知道呢,她现在花的还不是他爸的钱,他姥爷说过,他爸爸的钱就是他们兄弟的钱。
嗯,花自己的钱为什么要感激别人。
陆灿自己的逻辑完美闭环,所以这会儿他看也没看宋微鱼,反而问陆淮之。
“爸爸,我小弟吃啥啊。”
陆煜六个月就断奶了,吃喝跟大人一样,中午陆淮之给陆煜喂了一小碗面条,不过按照他们家老三的肚子,估计早就饿了。
陆淮之看了眼怀里面无表情的老三,又看了眼宋微鱼。
宋微鱼只好停下手里的动作,心里嫌弃得要死,嘴上也不饶人。
“看我干嘛,看我你儿子的肚子就饱了?”然后又一次脱了靴子,趴到中铺的栏杆上,拉开行李袋,掏出一袋奶粉,一罐麦乳精。
她把奶粉,麦乳精杵到陆淮之的跟前,“你就说说咱们买这个是干嘛的,买的时候你也在啊。”
怎么现在跟忘了一样。
陆淮之张张嘴。
这人的嘴还真是不饶人,明明都是好话,说出来就这么戳人心窝子。
“吃哪个?”
陆淮之不敢惹这个阴晴不定的女同志,只能问儿子。
陆灿和陆烁看见麦乳精和奶粉的时候眼睛都亮了,陆灿忍不住从宋微鱼手里拿过麦乳精。
“爸爸,爸爸,这个这个,给老三吃这个吧,大舅母给表哥补身体就吃的这个,可金贵了。”
表哥喝的时候,他想喝上一小口,还被大舅母拍了两巴掌。
骂他跟个小牛犊子一样,吃麦乳精浪费。
陆灿嘴快,也藏不住话,这话一说出来,陆淮之就黑了脸。
宋微鱼更是似笑非笑地勾了唇角,“哦?那这个比麦乳精还好的奶粉不更应该给老三喝了么,毕竟再金贵的东西,也没你们三个在你爸爸心里金贵,你说是吧。”
最后这句话宋微鱼是对着陆淮之说的。
陆淮之面皮一紧,之前说孩子们过得不错的话就像是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他鼻头酸涩,指了指宋微鱼手里的奶粉,“麦乳精给你,给你……”
这叫宋微鱼什么,他们还没来得及商量,叫姐姐吧不合适,叫妈吧孩子不乐意叫,落了宋微鱼的面子,最后遭殃的还是他。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
问就是直觉。
“后妈。”
“……”
陆淮之一哽,无语地看向宋微鱼,她是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后妈吧。
陆灿这小子倒是借坡下驴,张嘴就来,“后妈。”
哈哈这个称呼好啊。
陆淮之瞪了儿子一眼,添什么乱。
陆灿缩了缩脖子,指了指宋微鱼。
是她让这么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