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2月17日，广西凭祥边境的晨雾还没散尽，炮火已经撕破了黎明的宁静。

吴石林趴在潮湿的草丛里，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这个19岁的湖南伢子怎么也没想到，当兵才两年多，就要用血肉之躯在雷区里滚出一条生路。

"班长，爆破筒用完了！"战友的喊声在爆炸声中显得格外刺耳。吴石林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雷区，心里直发毛。他们七连的任务是在总攻前为部队开辟通路，可眼下炸药包、爆破筒全用光了，时间只剩下最后三分钟。

"能动的都给我上！用身子滚过去！"班长朱志威的吼得嗓子都哑了。吴石林一咬牙，把56式冲锋枪往身后一背："班长，我来！"他记得训练时教员说过，压发雷一般埋在小路上，山坡上多是绊发雷。这鬼东西要跳起来才会炸，滚过去说不定能捡条命。

第一颗地雷爆炸时，吴石林感觉胯骨像是被铁锤狠狠砸了一下。血顺着大腿往下流，他愣是没吭声，继续往前滚。第二声爆炸响起，弹片擦着头皮飞过，热乎乎的血糊住了右眼。等滚出十几米后，身后再没传来爆炸声——通路打开了！后来才知道，他们七连只用了40分钟就完成了任务，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将近一半。

穿插到14号高地的路上更不消停。越军的高射机枪"突突哒哒"扫过来，碗口粗的芭蕉树被打得木屑横飞。吴石林躲在树后，发现冲锋枪的导气孔都被打烂了，只能单发点射。"狗日的换弹链呢！"听见"咔嗒"一声响动，他一个侧滚翻抄起牺牲战友的枪，甩手就是一颗手榴弹。硝烟还没散尽，就看见三个越军抱着冒烟的机枪零件飞上了天。

最憋屈的是副连长牺牲那会儿。戴副连长用越南话喊"缴枪不杀"，话音未落对面就开了火。吴石林眼睁睁看着子弹穿透副连长的胸膛，血溅了他一脸。"我日你祖宗！"他红着眼扣动扳机，那个开枪的越军连人带枪栽进了土沟里。

战后清点战果时，连指导员拿着小本本的手都在抖。七连在14号高地打退越军13次反扑，光吴石林带的班就干掉47个敌人。庆功会上军长亲自倒酒，拍着他肩膀说："小吴啊，你这'滚雷英雄'的名号，可比一等功勋章还值钱！"其实他当时满脑子就一个念头——炊事班炖的猪肉粉条真他娘香。

转业到地方工作后，有次单位组织看电影《高山下的花环》，新来的大学生问他："吴叔，真有人敢用身体滚地雷啊？"老吴眯着眼吐个烟圈："崽啊，你以为都跟游戏似的，死了能复活？那会儿我们湖南兵有个说法——宁可前进一步死，绝不后退半步生。"说完自己先乐了，这调调跟当年班长训他们时一模一样。

2016年退休那天，老吴把军功章仔细包好。小区里玩"吃鸡"的小年轻们永远理解不了，为什么这个爱在楼下晒太阳的湖南老头，走路时右腿总是有点瘸。只有下雨天的时候，老伴才会一边给他揉膝盖一边念叨："让你逞能，现在知道疼了吧？"老吴就嘿嘿地笑，眼睛望着窗外，像是又看见了1979年广西边境的那片芭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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