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是个医生，女的，加沙第一个会做外科手术的女人。刚从埃及学完回来，包里还揣着新学到的技术，心想这下能好好干一场了。结果没几天，打仗了。

医院叫希法，本来是加沙最大的，结果被围了两次。第一次困了三十六天，第二次更狠，直接炸没了。四百多个人死在里面，连个完整的地方都找不到。以前大家休息的小院子，现在埋满了人。萨拉说她不敢看那个角落，一看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底下全是认识的脸。

她一开始想在网上发点东西，拍视频，告诉外面的人这里到底有多惨。她一条接一条地发，手都在抖。可后来发现，没人看了。最开始还有人点赞，转发，说“天啊太可怕了”，到后面，评论区全是你家猫打架、谁又分手了这种事。加沙的事儿，就像背景音乐，播着播着就被关掉了。

她没办法，只能走。后来进了“无国界医生”，再后来去了联合国那边搞协调。她说自己算明白了，当医生一天顶多救几个，但要是能把物资、人、车都安排明白，一天能帮几百个。

可问题是，救人要批。

你没听错，救人要申请，要等上面点头。

有次废墟底下有人活着，喊声都能听见。正常人肯定冲上去挖啊。但她得打电话，填表，等许可。前方的人蹲在车里不敢动，后方的人说“还在走流程”。拖了一整天，等到人到了，底下早就没气了。

她手里攥着两部手机，嗓子都喊哑了。她说，我不懂，为什么救命还要盖章？这跟家里着火了，消防员站在门口说“请先签个同意书”有什么区别？

她说联合国嘴上说得漂亮，真到事儿上，屁用没有。安理会开会开一堆，决议一个没落实。她说她小时候听爷爷讲1948年的事，说那时候联合国还管事，建学校，发粮食，大家觉得总有一天会好起来。可现在呢？几十年过去了，还是等，还是忍，还是死人。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那些本来要有新生活的。有人下周就要上班了，有人下个月要结婚，有人刚拿到录取通知书。一夜之间，全没了。不是死了，就是活下来了，但未来没了。

她说，这不是我一个人倒霉，是一整代人的命被按了暂停键。

但她还在干。团队从四个人变成二十个，所有人都累得像狗，但没撤。她说我们每天醒来就想一件事：怎么再多救一个。

电话里她的声音很轻，但也特别清楚。她说，只要我还喘气，就不会停。

这事让我想了很久。

人以为有规则就有希望，可有时候规则反而成了绊脚石。

萨拉从拿手术刀变成拿对讲机，结果发现最难治的不是伤，是 bureaucracy。

她救不了那么多人，但她还在试。

这世界烂成这样，还能坚持做事的人，其实才是真正的疯子。

可要是没人这么疯，那就真的没救了。